1836的初夏,春旱夏澇,火曜衝日,連鄉下的二道算命瞎子都說這主兵災之象。方濟川心想這不扯淡嘛,這民國和北清皇帝老兒都打了三年了,別說瞎子,就是傻子都看出來。
方濟川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麵前這個鐵疙瘩。這貨不是坦克,這貨真的不是坦克。半舊洋灰色的鐵皮,沉甸甸極有肉感的履帶,四四方方的鐵匣子,前頭戳著兩根7.6MM的機槍。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味,方濟川炸著膽子打了個報告,“報告,長官。”
“嗯,”那個戴著船型帽的中尉有點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出列。”
方濟川頂著周圍一群新兵蛋子幸災樂禍的眼光的站了出來,“報告長官,這坑爹貨不是坦克!”
原本安靜的隊伍一下笑翻了,中尉也繃不住了,和傍邊的技術軍士對看了一眼,抿著嘴樂開了。
方濟川有點懊惱,怎麼就把心裏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但他顧不了這個,雖說自個是應急招來的兵,在新兵營呆了一個月,又在鐵甲學院開了三個月的拖拉機,這他都可以忍。但他可不想開拖拉機去打仗,以後老了怎麼和兒孫說,難道說想當年你爺爺我開著拖拉機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威風八麵。於是他決定繼續繃住臉說完:“長官,這個,這個,我的意思是,這鐵疙瘩不是坦克,嗯,它不是鐵甲車!”
“你確定?”中尉決定逗逗方濟川,“不說出理由,給我繞操場跑十圈。”
“確定,我看了,剛兒您靠在前麵的時候,那鐵板都凹下去了。當然,你站直咯,那板又平了。”方濟川覺得這句補充的話聽的自己都想扇自已耳光,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但百八十斤的重量就能壓得首上裝甲變形,它肯定抗不住炮。還有上麵那個機槍塔,焊死的,不能轉,那敵人又不是靶子,自個衝著槍眼跑,那塔得能轉才行啊。還有引擎是前置的,履帶又短,重心全在前麵,一道溝都過不了。要防禦沒防禦,要火力沒火力,要機動沒機動。怎麼履險如坦?又怎麼攻無不克?所以,它不是坦克,啊,我的意思是,它不是鐵甲車!”
“很好,很好,”中尉笑著說,“還有補充的沒有?”
“沒有了,長官,”方濟川覺得自己表現的有根有據、有理有節,周圍的新兵蛋子都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他呐。
“很好,”中尉笑的很無害,忽然笑容一收,“姓名?年齡?籍貫?”
“方濟川,19歲,蘇州。”
“好,方濟川。”
“到,長官!”
“向右轉,目標,操場,跑,三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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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你說這叫什麼事,”鐵甲軍七旅三營二連的中尉連長——文遠忿忿不平,今天著實鬱悶,被方濟川這個新兵蛋子上了一堂課。他也承認,那個叫方濟川說的不無道理,甚至很有道理,可是人就是這樣,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別人碰不得,鐵甲車就是他的孩子!這一年,流年不利,文遠先是和身為鐵甲軍司令的父親徹底吵翻,一氣之下離開了鐵甲兵參謀部,來到第七鐵甲旅當了個連長。他也知道鐵甲軍本來名聲就臭,也知道第七旅是後娘養的隊伍,但真真的沒想到,第七旅竟然這麼坑。裝備都是從教導旅、第五、第六旅淘汰下來的不說,兵員素質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少爺,哦,”叫老李的軍士長慌忙改口,“長官,我覺得有點奇怪。”
“哦,怎麼講,”文遠來了興趣。
“我下午去查了一下那個叫方濟川的新兵的檔案,父母關係好像都不複雜,蘇州鄉下的富戶,靠織染起的家。家裏兄妹五個,他排老三。”
“說重點!”文遠還是急性子。
“從學曆來看,他讀的是私塾,後來轉進公學,成績中上,進的蘇州學院,學的是土木工程,因為招技術兵,家裏又沒有男丁服役,便從學校裏轉了軍籍。”
“這很奇怪?”
“他總是把鐵甲車叫作坦克,這可是洋文的音,鐵甲車咱們民國引進來可就三四年的時間,百姓哪知道這些東西。”
“百姓怎麼就不知道了?鐵甲軍的名聲這麼臭,別說咱民國,就是全中國,就是地球人,他也知道。三年前,第二鐵甲旅,一炮未放,被皇帝老兒策了反,臨陣倒戈。三旅,被引到黃河邊,一把水全淹了。一旅,那都是衙內兵,公子兵,儀仗隊!後來幹脆改叫教導旅,我呸,就那幫公子爺,他們能教導誰?四旅就沒這個番號,都民國了,還怕四死同音,五六七旅都是後來拉扯起來的,和老三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