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對抗王!”文遠指著方濟川的鼻子罵,“特麼的名副其實啊,馬正明就是個豬頭,你也跟著上?我看就你打的最歡!老子上去拉架也挨了你幾個掏心拳,打的我現在胸口還疼!”
方濟川低著頭:“這事不是通報過了麼?您怎麼又招我來罵一通!”
“你啊,”文遠的聲調緩了下來,“小方啊,你知道對於一個軍人來說什麼最重要?”
不等方濟川答話,文遠點了他,高聲道:“榮譽!榮譽即吾命!勿以惡小而為之!這件事情不會進入你的檔案,但,難保下次你不在軍營外動手!難保下次你不和別的人動手!那時候,一次記過?錯!那會是終身的汙點!”
“也許你會說汙點就汙點,別否認,你的表情出賣了你。”文遠有點很鐵不成鋼,“我看好你,這次新兵對抗我跟的你的車,你有大局意識,你不缺少指揮的天賦,我希望你能快點起來。這次新兵對抗的評估結束之後你將會成為下士了,時不我待,現在的局勢你也清楚,北方就一直沒消停過!下士!我希望能夠你特麼能給老子早點搬到9號樓來!”
方濟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9號樓是軍官樓,成為一個少尉?很遙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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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成為一名少尉遙不遙遠,但方濟川至少離家並不遙遠了,盼了半年的探親假就快到了。年度演練的評估過後,得了對新人抗王稱號的車組也得作鳥獸散,這是第七旅的規矩——好肉分著吃,好兵分開帶。劉在峰的代理排長轉了正,方濟川果真升了下士,接了劉在峰的那個班,馬正明和佘化龍也成了香餑餑,要到了別的連當班副,成了骨幹。
“樹倒猢猻散呐,”方濟川不勝淒涼,在營區外的小酒店裏和劉在峰他們喝得東倒西歪。
“散個屁!”劉在峰不喜歡這般騷情的調調,“一群小蚱蜢,跳一跳碰到樹葉就以為頂到天了?都特麼還在一個旅呐,老子包你們以後會互相看到煩!還猢猻散?都特麼別想跑!明年團體對抗,看老子怎麼一個個的修理了你們!”
喝高了的方濟川第二天就接到探親假的通知。家,永遠有無可替代的引力。方濟川覺得這是真是個奇妙的時代,地圖上的距離不能用時間來衡量——打滬城到金陵,隻要半天;可打蘇州到他的鎮子上,卻也要半天。就仿佛是在兩個時間刻度截然不同的世界中穿梭,一個匆忙而喧囂,一個平靜而舒緩。打蘇州到家裏,方濟川包了一條小船,一路依依呀呀的櫓聲和船夫對襟的衣衫讓他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遠遠的看見鎮頭的柳樹林,看著河堤上嬉鬧的孩童,方濟川突然有種想調頭而去的恐懼,“近鄉情怯,近鄉情怯…”方濟川深吸了兩口氣,提起皮箱,跳上了岸。
“方三少回來了,”鎮裏的人紛紛點頭和方濟川寒暄起來,喧雜的人聲讓方濟川懸浮的心情安頓了下來。說起方濟川的家世,一個詞就能概括——土豪,還是土的不能在土的那種。祖傳的紮染手藝,沒撐死也沒餓到,到了爺爺輩,生意卻突然起來,帶了幾個學徒,手工都過的硬,染出的布竟然在這個洋布橫行的年代也賣得動,傳到方濟川父親這一代,更合了國風橫行、國貨大賣的潮流,生意越發的紅火。
小鎮就是小,撒泡尿的功夫能兜個來回。不容方濟川多想便到了家門口。“三哥!?”方濟川的小妹正在院子裏逗著侄子呐,冷不丁看到二哥進來興奮的大叫起來,這一叫,整一房的人都湧了出來,各種摸掐親打,讓方濟川飽受親情的折磨,還是老爸悠悠的從後進裏踱出來,咳嗽了兩聲,大家才消停下來。
方濟川老爸是個標準“土豪”,卻始終想學大家的做派,把那個“土”字去掉。磕磕手上的煙鬥在堂屋裏坐下,點點旁座,示意方濟川坐下,準備問話。結果半天沒憋出個話來,隻是像個市井鄉民般的“嘿嘿”直笑。還是方濟川先開的口,正所謂衣錦還鄉,他特地換的軍便服,鐵灰色收身立領,讓單薄的方濟川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老爸,給您老報個喜。在部隊裏剛提了下士了,還得了個小獎章呢!”方濟川把胸口的那個新人王的劣質獎章送到老爸手裏。這獎章是旅部發的,出了駐地誰也認不得,用來唬外行人再合適不過,方濟川嫌胸口的標識牌太單薄,索性連這種見不得人的小獎章也拉來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