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黑煙遮住了才撥開雲霧的太陽,順著濃煙向下俯瞰,盡是七橫八豎的屍體。羽在城下發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叫聲響徹雲霄,但漸漸的,又消散在濃煙後的那一片天空之中。城下幾匹垂著頭的馬兒,倒像是這次進攻中唯一的幸存者,津津有味地啃著沾滿鮮血的綠草,時不時發出不知道是歡喜還是焦慮的喘息聲。
神風軍的大營離羽在不足十裏,八百名騎兵圍著羽在城逡巡了一夜,第二日又在城下排開了陣勢。
“伊藤大人,城內的敵人頑固得很,時不時等到大將軍來了再做打算?”騎兵大將問道。
“我們攻打了這麼久,城內的守軍幾乎要耗盡了。如果此時放棄攻城而去等到啟野次郎和北條信康的聯軍,那不是等於將到手的功勞又白白地分給他們一半麼?”伊藤忠吉道。
“忠吉所言不錯,咱們就是要趁敵人疲憊之時趕緊拿下羽在,活捉久石正。”蒲生仲太郎點點頭說。
“仲太郎,你帶一部分人去攻打南門;我帶人攻打西門,咱們兩路齊攻,量他城內一千餘人能奈我何?”伊藤忠吉道。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蒲生仲太郎說完將旗子一揮,左邊的兩千多騎兵策馬湧動著隨他向南門進發。
伊藤忠吉一聲令下,身後三千多騎兵一窩蜂地向西門撲了過去,足輕抬著圓木在火銃手的掩護之下直接衝到城門前,開始一陣又一陣的吆喝。
城上的平田一木剛包紮完受傷的左手,聽見城外動靜如此之大,於是急忙穿上盔甲提劍出門。神風軍的足輕又部分已經衝了上來,將久石軍的弓箭手攪亂成一團。平田一木見狀一路跑跳著衝了上去,拔刀殺退剛上城的敵人。
“將軍小心!”
“呯!——”
幾個弓箭手將平田一木撲倒在地,平田一木爬起來一看,周圍的弓箭手紛紛中槍倒地。
“可惡!你們這群混蛋,放馬過來吧!”
平田一木大吼一聲,撿起地上的長槍對著衝過來的足輕一陣狂刺。神風軍見平田一木如此勇猛,你推我讓隻不敢衝上前去。
“哼!火銃手,給我把他打下來!”伊藤忠吉命令道。
“呯!——”
三十餘名火銃手一字排開,瞄準平田一木攢射一陣。平田一木身旁的久石軍三五成群地衝到他前麵替他擋下了火彈,平田一木一步一步退到矮牆後麵,身後的幾名弓箭手也謹慎地盯著四周,汗珠如雨點一般滲出皮來。
“伊藤大人,蒲生大人在南門遇上了麻煩,請您速派人去支援!”行軍司令道。
“怎麼回事?”伊藤忠吉問。
“蒲生大人攻城時中了久石正的詭計,剛一衝鋒便損失慘重。現在僅剩八百人在南門與久石軍對峙著,請您火速支援!”行軍司令說。
“看來情況遠比想象的要複雜,嗯… …”伊藤忠吉沉吟起來。
正在這時,剛衝上去的神風軍足輕全部被推下城來,有的重傷倒地,有的則摔得粉身碎骨,鮮血流撒一地。
伊藤忠吉見狀趕緊下令撤退,並讓蒲生仲太郎也撤回大營。蒲生仲太郎一回帳篷便埋怨起來,伊藤忠吉沉思了一會兒說:“我看著羽在光靠騎兵是打不下來的,咱們還是等主公與我們會和了再說吧!”
蒲生仲太郎想了想說:“那也不能就這樣讓久石正那家夥喘氣,必要時候還得派人混進城去搔擾一下!”
伊藤忠吉詭笑著點點頭,然後寫了一封信函讓行軍司令馬不停蹄地送到神風東藏手裏。
行軍司令走後的三日裏,蒲生仲太郎派人進城去偷襲了兩次,但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進城的沒有一個回來,第二天又看到久石正站在城樓上視察崗哨。
伊藤忠吉和蒲生仲太郎在帳內焦急地等待著,突然從帳外傳來一個聲音:“我不在的日子裏,羽在城倒是熱鬧得很哪!”
伊藤忠吉起來向外看去,神風東藏衝他笑了笑,伊藤忠吉立刻跪下行了軍禮。蒲生仲太郎也跟著跪了下來,抬頭一看,神風東藏身後還跟著啟野次郎和北條信康,以及兩個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麵孔。
“參見大將軍,源世大將軍,淩大將軍!”
“免禮了,軍營之中不需要這麼多禮數。”北條信康道。
“請恕卑職無能,這羽在城攻打了數日,隻是不見成效。”伊藤忠吉道。
“一進來看你這表情我便知道了,”神風東藏說,“這次我們三大武家兵合一處,就算不動手,困也能困死他!”
“但覺得還是早日了結的好!”啟野次郎說。
“沒錯,這多打一天就多了一天的麻煩,倒不如三軍齊上,快刀斬亂麻!”北條信康說。
“二位,忠吉和仲太郎連攻幾日不免身體疲憊了,不如換換人手如何?”神風東藏笑著衝啟野次郎和北條信康說。
“這個… …當然好啊!可是誰願意去呢?”啟野次郎邊說邊瞥了一眼井伊川成。
“屬下願意戴罪立功!”井伊川成自告奮勇道。
“好!隻是一個人恐怕不夠吧!”北條信康說。
“這個嘛… …內正,你意下如何?”神風東藏問。
“我… …這個… …”土健秀內正輕聲吞吐道。
“放心,你的家眷都被安排到了西之小住下了,整日都有我的人守護著,不必擔心!”神風東藏微笑地看著他說。
“卑職… …願往!”土健秀內正無奈道。
“哈哈,這下可真是煮豆燃豆萁啊!”蒲生仲太郎笑道。
眾人隨即大笑起來,井伊川成恬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而土健秀內正卻羞愧的低下了頭。
次日一早,井伊川成和土健秀內正便點齊人馬來到城下。平田一木一看是井伊川成,便破口大罵道:“叛徒!你還有臉來搶城!”
井伊川成道:“久石家氣數已盡,我隻是做了我自己該做的選擇!”
平田一木道:“有奶便是娘,果然是條好狗!可惜我們久石家沒那麼多廢料來養你這個畜生!”
井伊川成道:“任天下人笑罵又如何?我隻取一生榮華富貴!今天我就要拿下久石正的首級!”
平田一木道:“那你就來試試!想動主公,先過我這關!”
啟野次郎喊道:“川成,還廢什麼話!進攻吧!”
井伊川成叫道:“跟我上!拿下久石正!”
聯軍的騎兵和足輕咆哮著蜂擁而去,土健秀內正依然靜坐在馬上紋絲不動。神風東藏見狀有些不耐煩了,衝著土健秀內正喊道:“內正,還不動手麼?”
土健秀內正心中一發狠,也悶喊了一聲:“進攻!”
兩路兵馬全部衝向了一處,城上的久石軍或是身中數十槍,或是刀傷遍體,彙集成河的血水沿著城牆流了下來,鮮紅的血液中還隱約可見一些內髒和殘肢。
井伊川成策馬來到平田一木麵前道:“大勢已去,你還想抵抗嗎?”
平田一木道:“縱然粉身碎骨也絕不做逆臣走狗!”
井伊川成鄙夷地歎了一聲說:“無可救藥!”
從井伊川成身後衝上來數十名長槍足輕將平田一木團團圍住,然後一起上前對著平田一木身上亂刺一陣,平田一木強忍著傷痛奮力揮砍,眼睛始終盯著井伊川成。
“謔!——”
十幾杆長槍朝平田一木腹部齊刺過去,平田一木緊握著刺中自己的長槍,猙獰地跪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後便倒了下去。
土健秀內正帶人殺光城內的久石軍士兵,有部分足輕大將帶著人先衝了進去,但很快就被裏麵死守的火銃手給擊退回來。久石正呆滯地坐在天閣裏,冷眼看著自己的妾侍一個個相刺死去。天閣的小木壘中不斷發出火銃的轟鳴聲偶爾能使他的眼睛跳動一下,但瞬間又死沉了下來。
“大人,天閣裏的敵人太頑固了,還是讓火銃隊上吧!”足輕大將隊土健秀內正說。
“等等吧,我想… …久石正堅持不了多久了。”土健秀內正說。
“可是,大人… …”
足輕大將話音未落,井伊川成便帶兵趕到。井伊川成小跑到土健秀內正跟前問道:“怎麼還沒攻進去?”
土健秀內正吞吐地說:“裏麵的人很頑強,我怕犧牲太大!”
井伊川成瞥了他一眼,然後命令道:“火銃手上!幹掉裏麵的久石軍!”
火銃手從長槍足輕後麵衝了上去,幾個火銃手在後麵人的掩護下沿著木壘壁爬了過去。幾人抓住機會朝孔洞裏開了數槍後,木壘便再沒傳出一聲槍響。
井伊川成見天閣裏沒有動靜了,便帶人一窩蜂朝天閣裏鑽了進去。土健秀內正站在門口,看著摩肩接踵的足輕長隊,心中不禁閃過一絲惻隱。井伊川成拔出刀來擺好姿勢,久石正此時突然轉過頭看著他,冷漠卻不失鋒芒的目光看得井伊川成汗流浹背,似一個木人一般一動不動地定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