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我今天夜裏就動身,等會就把你送到一個故人那裏,你跟著他好好學習。”老乞丐不再墨跡,直接把計劃說了出來。
小乞丐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涼城之中,還有故人?”
“嗯,你放心,他絕對靠得住。”
小乞丐不再多說,轉過身去,默默地收拾他們在破廟裏的財產——不過是兩個破碗和一個瓦罐,以及幾件破舊的衣裳。
東西都收拾好之後,他們沒有再多停留,他們的目的是遠方,所以對這個居住了六年的破廟並沒有多少留戀。老乞丐在前麵走著,小乞丐抱著行李跟在後頭。
走出破廟之後,老乞丐用手擋了擋太陽,他在這破廟之中居住了許久,很久沒有見過太陽了,卻不知陽光竟然這般濃烈刺眼了。老乞丐伸了一個懶腰,舒展了一番筋骨,霎那之間,他就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似的,幹瘦駝背的身體變得高大起來,一步邁開,有些龍行虎步的意味,他走得極快,小乞丐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老乞丐在涼城之中暢行無阻,在迷宮一般的街道中轉來轉去,他雖然大多都呆在破廟之中,沒有怎麼在城中活動過,但他對涼城顯得無比熟悉,甚至比當地的居民還要熟悉。不知道的是,他雖然一直蟄伏在破廟之中,卻在暗暗做著準備,在他的腦海之中,涼城的每一個角落和細節都走過無數遍了。
這一路走來,穿過了熱鬧的集市,也路過了偏僻靜謐的小道;走過兩車並行的大路,也從僅供一人側身通過的逼仄小路中穿梭而過。涼城的繁華和荒蕪這一路都體會過了,也讀到了涼城中的悲歡離愁。老乞丐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破門前停下。小乞丐隻顧低著頭認真地走著,一不留神,撞在了老乞丐的身上,像是撞到了一堵牆。
說這扇門毫不起眼大概有些不確切,因為這門破,且破得有些不成樣子了,破到了能夠吸引人眼球的地步,即使是涼城中最貧苦的人家,可能都有一扇體麵一些的門,就是他們先前居住的破廟,那是沒有門,要是有門的話,可能也會是更好一些的光景。但這扇門隻餘下幾塊木板了,木板因為年久失修,腐朽得不成樣子,上麵滿是蟲蟻蛀過的空洞,似乎拿手輕輕一戳,就能斷成幾大片。從空洞之中可以望見門裏麵的樣子,裏麵是一個不大的園子,裏麵雜草叢生,枯黃的草被雪壓斷,雜亂無章地橫在地麵上,說不出的荒蕪。
饒是以小乞丐冷靜沉穩的性格,也不由開口問道:“那位故人就住在這裏?”
老乞丐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扣起門來。他敲門的動作並不隨意,而是有輕重緩急變化的,手指上的關節敲在門上,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木屑橫飛的場景,而是發出了一聲聲悶響,猶如石頭沉入深海之中的響聲。敲門聲形成一種奇妙的節奏,老乞丐按照那個節奏敲了三遍,院子裏終於有了反應。
院長裏側方的門微微動了一下,像是蟬蛻一般,然後劇烈地打開了,蕩起一片灰塵,扯斷了門上結著的蛛網。一個灰白色的影子從門後麵迅速一閃,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破門前頭。那個灰白色的影子是一個人,一個頭發和胡子花白的老人,他似乎剛從長久的睡眠之中清醒過來,眼角還沾著黃色的眼屎,他的胡子和頭發像雜草一樣糾纏著,呼吸一口,居然從胡子上吹起一片灰塵來,居然比老乞丐和小乞丐兩個乞食為生的人看起來還要邋遢。
看到老人的這個樣子,小乞丐倒是鬆了一口氣,兩個小乞丐,遇見一個髒老頭,這才是應該出現在一個畫麵上的三個人哪,看來這就是故人無疑了。小乞丐並不認識這個老人,即使心裏十分激動,卻沒有表現出來,但老乞丐和那個老人卻表現得十分激動,老人一把把門拉開了,老乞丐見門一打開,就跪倒在了老人麵前,老人連忙扶住他,臉上涕泗橫流,說道:“天無絕人之路啊!”
老乞丐也忍不住淌下淚來:“恩師,你可知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
老人點點頭:“隻可惜我這一把老骨頭派不上什麼用場了,隻得守著這個破園子,而讓那些亂臣賊子橫行天下,甚至,這個園子也破得不成樣子了。”
“恩師哪裏的話,您能守在這個院子裏,就是留下了一點火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