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橫一錘子打掉了印九朝的眼罩。那顆隱藏在眼罩後麵整整十六年的碧藍瞳孔,終於在這一天,重見天日。
眾人驚慌逃竄,隻剩下一些膽大的還在觀望。印泉生眉頭微蹙,心道不好。他之前一直聲稱孩子是天生的眼疾,這才帶上眼罩。
其實這並不是九朝第一次在人前摘下眼罩。在他五歲的時候,便摘過一次。
那是一個灰色的中秋節,是改變印九朝童年的轉折點。
那天,幾個同齡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五歲的九朝還不具有什麼破壞力,他和普通的孩子一樣天真爛漫。九朝天生聰慧,孩子們都喜歡和他一起玩,儼然成為所謂小集團的中心。
“九朝,你怎麼總是帶著眼罩啊?”突然其中一個孩子問道。
這個孩子一問,其他的孩子也都嘰嘰喳喳,他們十分好奇,印九朝左眼眼罩之下,究竟是一番什麼模樣。
“是啊九朝,你老是帶著眼罩,眼睛不會不舒服嗎?”
那時的九朝不覺得自己與旁人有什麼不同,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很漂亮,像映在海裏的星。可是母親再三囑咐,不能拿下眼罩,他平素最聽羌鈴的話,是以一直沒有取下。
“九朝哥哥,你的右眼這麼好看,左眼一定也很美!”
說話的女孩兒名叫茉莉,比九朝小上半歲,紅撲撲的臉蛋十分可愛。平時最愛粘著九朝,像個小跟屁蟲,九朝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平常人家大多生養兩個三個孩子,唯有印家是獨子,九朝總是吵著要個妹妹,可是印家夫婦一直沒有動靜。九朝打心底喜歡茉莉,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
聽茉莉一說,九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嘿嘿,是嘛,我自己也這麼覺得,可是母親囑咐過了,不能。。”
茉莉聽了立馬委屈起來。平常九朝對她是有求必應的,見九朝不肯摘下眼罩,那眼淚當真說來就來,九朝不忍她傷心,就道。
“好吧,不過我隻給你們看一眼,不能說出去哦~”
“嗯嗯嗯!”幾個孩子連連點頭。
可當九朝摘下眼罩的那一刻,他的童年就此發生了改變。所有的孩子都呆在了當場。九朝從他們眼中沒有看到絲毫的羨慕與讚美,有的隻是恐懼還有。。。
極度的恐懼。
茉莉哇地一聲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其餘孩子嚇得兩腿發抖,最膽小的那個甚至當場嚇尿。九朝十分不解,想要上前詢問,就聽那幾個孩子帶著哭腔喊道。
“別。。別過來。。嗚嗚。。別。。”
那神情,當真是怕到了極點,九朝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眼裏,竟是個另類的怪物。
“茉莉。。。”
九朝伸手想扶起她,可茉莉卻如同受傷的小貓,全身發抖,她驚懼而警惕地看著九朝,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而九朝也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敵意,她瞳孔裏的自己,竟是這麼可怕?
“嗬嗬,原來如此。”
九朝的心猶如跌入了萬丈深淵,無盡的冰冷將他包裹,他的驕傲被無情地蹂躪和踐踏。有生以來,竟第一次對自己的左眼生出厭惡之情。
他重新戴回眼罩,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孩子,九朝眼中是無盡的悲涼與失望。什麼朋友!什麼妹妹!嗬嗬,我統統不需要!許是血液裏流淌的刑天之血在那一刻覺醒,孤獨感讓他的氣質發生了脫胎換骨的改變。一個五歲的孩子,從天真爛漫變得了桀驁、孤僻甚至冷漠。
“告訴你們!你們若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小心我找小鬼把你們統統捉進地府扔進油鍋!”
九朝的威嚇顯然很有用,十六年了,他左眼的秘密一直沒有被揭露。事實上,那幾個孩子在之後的一年裏,全家都相繼搬離了七星鎮。
而如今,九朝的眼罩再一次落下。一如十一年前,他看到的是人們的恐懼。
如同孩子一般,來源於人類天性中最原始而直接的恐懼。
九朝沒有時間去管那些嚇得神魂顛倒的村民,他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武橫,血液中妖族的野性在這一刻激發,如同一隻饑腸轆轆的豹子,正匍匐著瞄準獵物。
“武橫,我要了你的命!”
話音剛落,九朝便如離弦之箭,‘嗖’地一聲,仿佛一隻野貓跳到武橫後背,他十指猛然一抓,全部刺入武橫皮肉。武橫驚慌失措,此刻本能的求生欲竟然蓋過了原始的恐懼,他用力地晃動身軀,試圖將印九朝甩下來,可印九朝十指牢牢嵌入皮肉,任憑武橫怎麼用力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