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不該信這老妖怪的話，她心裏暗暗掂量。他說她的眼睛是天眼，那是不是因為這雙天眼，她才會看見妖神？
元千禧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難道你們就不要我的眼睛嗎？”
老妖怪古板地彎嘴一笑，明明是善意之笑，看起來卻十分詭異，身體在她的注視下漸變為渾濁，最後不見。
“我們和那些妖不是一道的。”美豔女子看了她一眼，斂下了笑容，嫵媚動人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轉過身去，跟著扶持柳腰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不是一道？妖也分道嗎？元千禧在心裏暗暗嘀咕。
她從石墩上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了一眼似乎已經不遠了的山頂，繼續前行。
晌午時分，已至山頂。
師山大門大敞，勁鬆蒼翠，地錦如臥龍盤旋，門關弟子正在前堂空地練武，武喝聲振聾發聵。幾個女徒則站在一旁嬌喝，而前方正中央，坐著的一個麵色威嚴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身青衣，腰掛一把長劍，想必便是赫赫施威，鼎鼎大名的師山掌門傅襲。
她個子太小，還無人注意到她。元千禧掃視了周圍一圈，最後視線落在青衫男子身上。她“撲通”一聲跪下，高舉手中玉鐲，朗聲說道：“請師傅收我為徒！”
樹影搖曳聲窸窸窣窣，掩映之中，清風襲襲，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聲音在偌大的前堂飄蕩著，所有人都向她看去，正在練武的弟子停下了動作，一旁看師兄習武的女徒兒在看到她隻是一個瘦弱小孩時紛紛露出鄙夷的眼神，然而青衫男子也向她看了過來。
元千禧心裏殷殷期待，已經發酸的手臂依然高舉，手中鐲子在陽光下流轉著令人驚豔的玉潤光芒，光彩耀目。
青衫男子走到禧兒麵前，行來的一陣猛風使瘦弱的禧兒差點被帶倒。他瞟了低著頭的元千禧一眼，說：“不收徒弟了。”
元千禧依舊不依不饒，重複道：“請師尊收下禧兒！”
傅襲看了看元千禧，繞著她來回踱步，輕笑一聲：“你全名叫什麼？”
元千禧低首答道：“姓元，名千禧。”聲音不大不小，吐字卻異常清晰。
傅襲掃了她一眼，見她瘦弱無比，黃發稀疏，有些不信這是塊練武的料。
“抬起頭來。”
元千禧聽話地把頭抬了起來，與他對視。傅襲一驚，想不到渾身上下都找不到一處好處的女娃娃，眼睛竟無比清澈，不是普通的清澈，清澈得似乎什麼都能照入。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元千禧仰頭看向傅襲，說道：“我娘她曾帶我來過這裏。”又怕傅襲沒有注意到，她又將玉鐲舉高幾寸。
傅襲眼中本來猶如一潭靜水，在看到這隻玉鐲時，忽然間怔忡片刻。低首思尋半晌，須臾，點了點頭。
“你暫且留下吧。賜名禧鈺。”這玉鐲，他一眼便認出，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那人料的沒錯，果然六年後，有個女娃帶著這隻鐲子，來了師山。
說罷，傅襲便一甩長袖，又是一陣風地離去了。重新坐到中間那把椅子上，抬手喝令一聲：“繼續練！”
元千禧立起身子站在原地，原本空無一聲的前堂又響起了練武的聲音，她的那聲“謝師傅”被淹沒於這氣勢磅礴的動蕩聲中。似乎剛才的寂靜本就不屬於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