巒巔斑駁滿目哀,斷崖風雪遇天光
洛旗兒收了一下神,方才知道停在二人眼前的這隻大鳥,實為罕見的神獸當扈,這讓她驚詫不已,因此族神獸遭曆三次天劫,至今已所剩無幾,如今竟能在此冰雪酷地中見到,實乃奇聞。洛旗兒眼珠落在這通天巨鳥的身上,隻見當扈停在山巒之前,壓低的身子向著離貘的方向,脖頸處每每碰到飛舞的雪花子,便會隱隱冒出一縷細碎的煙珠,那剔透淨澈的毛皮上,映出天上的暗色雲彩,呼吸陣陣。
離貘看了它半晌,徑自朝前走去:“走罷。”洛旗兒聞聲緊隨其後。
墟堊山,人稱“鬼山”也。由天上俯之,冰雪堆砌,飛霜覆蓋,白茫蒼涼一片天地,既無活物,也無死物,唯風聲蕭索狂叫,刺人耳根。離貘站在當扈的脖頸處,墨瞳緊盯前方,神獸翱翔於天際的雙翅拍打卷起陣陣冬風,刮掃著地下冰雪。
“小姐覺得,赤紅葉他會不會答應我們的條件呢?”洛旗兒輕聲到,離貘垂下眼皮,後又輕抬羽睫,“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洛旗兒看著她,再未言語,隻是盯著前方愈來愈近的紅色宮殿,心中如打翻了什麼,五味雜陳。
離貘忽而低語冒出一句來,驚醒她半邊沉思:“他要的我會給他,但在此之前,他必要幫我這個忙。”
漸漸的,當扈已載著她們飛離墟堊山根,朝巒峰之巔而來,霧雪散開,逐漸褪出明亮的色彩,白色一去而盡,取而代之的是奪目刺眼的赤紅斑駁,西方暈眩的日光透過山巔流瀉,卻又被濃厚的雲層遮擋在外,顯得昏暗無光。龐大的建築群忽然在此時浮現在眼前,如沉睡的烈鳥於此處冰雪之刃的山巔,據守一方妖魔的樂土。
離貘卡住了呼吸,滿山皆為飄落紅葉,飛霜與嚴寒被此處結界隔絕在外,落入眼球的,隻是滿目鮮紅,隻是蕭瑟之葉。
她抓緊了身旁當扈的羽翅,觸目驚心的看著眼前一切,唯覺雙眼泛紅,淚水將要奪眶而出,隻這一瞬間,時間好似翻過千年歲月,將她一人定格在此處,無法自拔。
“小姐,小姐......”茫茫中聽見自己丫頭的聲音,待方醒之時,隻剩二人站在原地,而那隻巨鳥卻無影無蹤。離貘輕輕推開洛旗兒扶著自己的胳膊,一步步朝前走去,風吹過臉頰,帶來縷縷葉的清香,可那驚豔的和她身上相似的紅,卻每每如刀刺著她的心。離貘絲毫未察覺到自己已淚過滿麵,卻依然邊看邊走著,直到中軸的那座殿宇前,瞥見斜躺在椅榻上那抹紅色的影子,才停下了腳步。
“小姐?”洛旗兒擔憂的問了一聲,隨後也看向殿內,抿起了薄唇,離貘揩幹臉上的淚水,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跟來,洛旗兒隻得留在原地,看著離貘解開披風朝殿內而去。紅葉與紅衣與紅顏,好似從天際流向地麵的血,撫過山巔河川。
大殿內寂靜無比,離貘輕步走在廳堂之上,如墨的瞳隻落在榻上人身,那人銀絲散落,由肩頭滑下,襯起分明長睫,如薄翼顫動,隨著呼吸起伏。離貘走近一步,俯視眼前人熟睡的姿態,看到那枚在右眼下方,和她一模一樣的血痣,便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上去,卻又忽而停在了半空中,細細望著此人的麵龐,就在她欲收手回來時,卻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腕,隻見榻中人睜開半醒的眸子,蒼灰涼意撲麵而來,緊緊望著離貘,離貘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任他扣住左手,還依舊迎上他的目光回望過去,隻聽見一滴水打在臉上的聲音,離貘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竟又紅起了眼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