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風雨欲來(1 / 2)

葉紅蓼在歸城的第一刻,並不是去軍牢救顧城,也不是去看遇害的陸文衝,而是去了遇難者將士的家中,安撫他們的情緒,求得家屬的諒解。以性命擔保顧城的清白,承諾定會將殺害逝去的將士們的罪魁禍首繩之以法。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為成為眾矢之的的顧城求得一絲緩機,才能讓井沢的執法免於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他要手刃害死陸文衝的凶手,更要顧城的安全。

這才是他葉紅蓼應該做的。

但是當一切安排之後,看到在顧家軍軍法下奄奄一息的顧城,看到身重槍傷的閣主,葉紅蓼控製不住了。

他一直堅守的軍人的天職,他一直信服的井沢,他所有篤定的信仰被鞭撻的體無完膚。

顧融的怒氣稍緩,此時流露出的些微惻隱,正是保住葉紅蓼的絕好機會。

“紅蓼此次犯下大錯,軍法處必定依法懲治,決不輕饒。但是現如今,城外戰事未平,陸文衝犧牲,一舟身受重傷,顧城身處險境,在此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我顧家軍真的不可再損失一員將領。”

顧雨山言語懇切,顧融亦是明白,現如今嶽陵城的境況艱難。

“父親,身為顧家軍的將軍,顧府的長子,都是雨山疏於管教,才使紅蓼犯下大錯。待嶽陵城渡過危機,雨山必定親自處理,嚴懲不貸。軍法家法,一並處置。”

顧融此刻的怒氣已消去大半,他斜視著跪在地上的葉紅蓼,背後的兩道鞭傷格外刺眼。

同為顧府的孩子,他從未對顧雨山他們這樣重罰過。又何曾想過要對葉紅蓼下此毒手?

從一開始,顧融所求的,不過是這個孩子的一世周全。就像顧融對顧明山所期望的那樣。

隻是他所能想到的保護顧明山的方法,是將他留在顧府內。盡管他知道,顧明山的身體裏,流淌的是他顧融的血,他可以被保護在顧府一生,但是依舊掩蓋不了那血液裏所帶的將士的靈魂。

他的二兒子顧明山,心懷城民,洞明事理,所以對顧融的安排向來都是欣然接受。盡管顧融心裏明白,他所保護顧明山的這個顧府,對顧明山而言,不過是個不可掙脫的囚籠罷了。

可是葉紅蓼不一樣。顧融沒辦法像對待其他孩子那樣對待他。

或者說,沒辦法正視他。

每每葉紅蓼犯錯,哪怕是不值一提的小差錯,也總能引發顧融的雷霆之怒。

都說親情血濃於水,可是自己這是怎麼了。

顧雨山保他,顧明山護他,井沢法外留情,江一舟為他擋罰,顧城同他擔責。這一切的一切,顧融都看在眼裏。

他的孩子們敬重自己,所以從來不對自己做出的決定有任何的反抗,隻能用這種方法保住他們的兄弟。

當年自己身為顧家軍的將軍時,不也這樣護著那個孩子。

顧融長歎一口氣,甩了手中的馬鞭,手中的拐杖“鐸鐸”得敲擊著地麵,離開了大廳。

也許他明白了為何自己對葉紅蓼如此苛刻。

現在的葉紅蓼,和當前的趙蒙和,太像了。

顧融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另一個孩子,走了同樣的不歸路。

顧融離開之後,顧雨山向前幾步,俯視著跪在地上的葉紅蓼。

“能自己站起來麼?”

葉紅蓼不敢回頭,雙手撐著地麵,弓起身子想要尋個支撐點,但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背後的傷痛,是隨之而來的劇痛使他不得不動作緩慢。

扶將起身的葉紅蓼控製不住的踉蹌起來,後背劇痛的撕扯著自己的身體,搖晃著找不到支撐點。

顧雨山伸手欲扶他,葉紅蓼後撤的腳步被身後的桌椅腳阻擋,正好給了這不受控製的身子一個支撐。

葉紅蓼站穩之後,移回後退的腳,一手撐著肩,半佝僂在顧雨山麵前站定,目光始終不敢觸及顧雨山。

顧雨山撤回將要伸出的手,風平浪靜道:“天氣炎熱,遺體不易保存。你且前去送陸文衝一程,也好讓他早日入土為安。”

“是,將軍。”

葉紅蓼俯身應道。抬起頭望著一旁的顧明山,張張嘴仿若有話要說,卻被更近的顧雨山一眼駁回。

葉紅蓼隻得撤身,離開了大廳。

“咳咳!”葉紅蓼剛離開大廳,顧明山就輕咳起來。

“二爺,你怎麼樣?”

荷衣一手攙扶著,一手拍著顧明山的後背幫他順氣。才咳了那麼幾下,顧明山就已然嘴唇發黑麵無血色。

“將軍……”

觸摸著顧明山越發冰涼的手臂,荷衣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