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蓼是還在度巍山戰罷歸城時候得知溪蘇被抓的消息的。
得到消息的時候,葉紅蓼一句話也沒說,沒和顧城有任何的請示或者交待。葉紅蓼的馬沒有走任何無用的路,直接奔到顧家軍的牢獄門前。
葉紅蓼下馬,進了牢獄的大門。一聲槍響後,陳丹青手中揚起的馬鞭瞬間落在地上,剛才握緊馬鞭的手腕,已被子彈射穿。身邊的小兵在端起槍後的一陣時間內,才看到葉紅蓼出現在牢房裏。
心有餘悸這個詞完全不能形容陳丹青的表情。葉紅蓼握著槍抵在陳丹青的下顎上,陳丹青被抵得呼吸艱難,因疼痛和恐懼而變得扭曲的臉上,有添了一份窒息的悶紅。
葉紅蓼看著陳丹青,像看一隻折了腿又吐血的螞蚱。相比上次的莽撞,葉紅蓼有的是耐心。
他不敢看吊在刑架上的溪蘇,因為他知道,他現在還不能殺人。他在等。
葉紅蓼有事對自己靈敏的聽覺特別厭惡,可現在,他又特別慶幸自己擁有這稍稍異於常人的聽覺。就如現在,他能準確的判斷出,踏進這牢獄大門的,是顧雨山和江一舟。
“誰下的命令?”葉紅蓼等的就是這麼一個發問的契機。
陳丹青的喉結湧動,他從被擠壓的喉間擠出兩個字:“將軍。”
夠了。
葉紅蓼等得就是這個契機,而不是這個答案。此刻顧雨山和江一舟剛好來到這牢房。葉紅蓼確定他們是聽到這自己早就知曉的答案。
葉紅蓼早就知道,除了顧雨山,還能有誰?
城內屢遭襲擊,度巍山軍情危急,嶽陵城與潯陽城反目成仇,嶽陵城傳言四起人心惶惶。所有這一切都需要一個發泄者,趙臨川就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合適的發泄者。
趙臨川走了,他的大將軍,隻剩下溪蘇這一個替補的選擇。一個替補的祭品。
與上次陸文衝遇害同樣的情形,與顧城被誣陷的同樣的結果,與軍法處置葉紅蓼一樣祭奠這所謂的軍心民心。他的大將軍,他們的嶽陵城城主,又在故技重施。
葉紅蓼隻是想讓顧雨山知道,他看透了他所謂的治軍理城之法罷了。
顧雨山揚手,周邊小兵得令向前欲抓捕葉紅蓼,葉紅蓼手中配槍錯過陳丹青那近乎窒息而變形的臉。
“砰!”
又一聲槍響,欲上前的小兵驚得呆在原地,顧雨山與江一舟亦是一驚。葉紅蓼的右手手腕上那新生的彈孔中,鮮血汩汩而下。
那彈孔,與陳丹青右手的彈孔在同一個位置。
葉紅蓼也沒有看顧雨山或者江一舟。他收了搶,甩了兩下彈孔中湧出的鮮血,取出腰間的濯纓。濯纓出鞘,斬斷繩索,回鞘。
葉紅蓼心中苦笑,沒想到顧雨山的這濯纓還有點用。沒想到現在的葉紅蓼,竟把濯纓用的如此得心應手。
葉紅蓼將遍體鱗傷昏迷不醒的溪蘇抱在懷裏,走到顧雨山麵前。
葉紅蓼沒有看顧雨山,他看著懷裏的溪蘇,他看著這個他看了膩了賴了二十餘年的溪蘇,他看著這個在顧雨山軍令下開皮破肉的溪蘇,他看著這個被將軍和城主欽定的祭品的溪蘇。
他在等。
葉紅蓼從未想過自己何時有了這該死的耐心。
“我姓葉,不姓顧。”葉紅蓼又一次感謝他那異於常人的聽覺,他確定,顧融已經來到軍牢的門前。
他也確定,這句話雖然不是吼出來,但是葉紅蓼想帶出的情感,顧融已經全部接受。因為顧融的腳步聲,斷在了軍牢門前。
他姓葉,不姓顧。
葉紅蓼曾不止一次想問為什麼,為什麼顧融那麼討厭自己,為什麼顧雨山總是強迫自己。為什麼他葉紅蓼連顧家的姓氏都不配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