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站在巨大的榕樹下,這巨大的榕樹,把這個年輕人所襯托的無比的瘦弱,或許這個年輕人本來就是如此。
年輕人幹淨利落的短發,穿上一直夾著的西裝外套,整理了整理領子,她說他穿上西裝很配,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麼配,但他知道她喜歡他穿這身人模狗樣行頭的樣子。
一陣風吹過,似乎這風來自於小興安嶺,又或者是更遠的地方,但在風中,年輕人似乎能夠嗅到那麼一絲熟悉的味道,就如同他在那無名大山下所仰望著吹來的風一般。
突然間,像是觸碰到了什麼,年輕人的身體隨著風微微的顫抖著,手打著哆嗦點燃一根煙,是恭三兒最中意的紅塔山,也是趙匡亂這輩子所吸的最多的二手煙。
這一次,這個不會吸煙的年輕人沒有嗆的咳嗽,像是一個吸了不知道多少年煙的老鳥一般,無比的饑渴難耐的抽著,就如同抽完這一根煙,自己就要奔赴刑場一般,給人一種這是沙漠中最後一滴水一般。
在這煙霧彌漫中,年輕人微眯著眼,似乎極力控製著不讓自己眼中的東西掉下來,所以身體顫抖個不停。
從遇到她時起,差不多兩年了,這蹉跎時光中,自己在這個巨大的時代中沒有停住腳,她也是。
他想起那時她隻是個孩子,一個一心隻想著糟蹋自己,肚子裏有點旁人沒有故事的孩子,那個孩子是多麼的孤獨啊,孤獨到愛上一個永遠不會給她一個答案的男人。
那個孩子到底有多麼的傻,他想著,想到那時那個孩子的模樣,那一舉一動,那些毒舌,那些笑容,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般,他微微的笑了,嘴角向上揚起,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著。
趙匡亂摸了摸眼,使勁的哽咽著,咬破了嘴唇,隻是希望不想在她麵前哭的像是個娘們,他怕被她的毒舌笑話一番,他怕她看著不舒服,他怕的東西太多,但即便是全部的東西加在一起,也不及一個失去她。
他還是失去了,往往一個人越是擔心的東西,就越是會發生什麼,因為這老天總得製造出來一些叫做戲劇性的東西。
匆匆的兩年,他變了太多,她同樣也是如此,但唯一沒有改變的,卻是他們的距離,仍然是那麼的遙遠,趙匡亂不止一次奢望過能夠像是一個正常人那般愛,那般的對她說他想說的,但因為背負的太多,怕苦了她。
想想這個,趙匡亂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傻的一個家夥,一個越走越沉重的傻子,他做錯了太多的事,在最不該禍害一個女人的時候禍害了她,按理說,他得千刀萬剮,但趙匡亂最恐懼的,是他如果死了見到了她,他敢看她那張臉嗎?
風不停的吹著,涼颼颼的,舒服的要命,趙匡亂哽咽著,煙頭落到了地上,很艱難的點燃第二根,差點倒下,幸虧扶住了那棵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風雨的榕樹。
樹皮無比的粗糙。
“易螢火,我喜歡你。”趙匡亂哭的像是個孩子,一個滿身瘡傷還需要繼續經受的孩子,這個孩子不怕自己到底要受什麼樣的苦,這個孩子隻怕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她能夠聽到嗎?
一個孩子嘶聲力竭的哭聲,一個孩子擰成一團的心,一個孩子的生不如死。
或許她也會跟著心痛吧。
趙匡亂捶打著樹麵,想要再看她一眼,僅僅隻是一眼,即便是為了這一眼趙匡亂要付出他的一切,但他能嗎?
巨大的榕樹甚至都沒有任何抖動,隻有那被風吹動的枝葉,似乎在笑話著這個把手打出血的男人。
如今他已經穿上了她最中意的西裝,可笑的是這她為他買過的奢侈品他隻穿過這一次,把有些淩亂的頭發剃的幹幹淨淨,站的筆直,趙匡亂想象著她如果看到他這一副模樣,肯定會笑著說他人模狗樣。
“就任由他這樣?沒問題吧?”在很遠的地方,趙龍象看著有點癲狂的趙匡亂,似乎那股子難以遏製的悲傷透過這冷風傳了過來,讓趙龍象心情壓抑到極點,甚至趙龍象都不敢想象趙匡亂此刻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心情。
趙山虎微微點了點頭,一雙有些渾濁卻又算的上神采奕奕的眼有些顫抖。
“還不如讓他死了。”趙牧鷹喃喃著,作為一個快要入了棺材的老東西,何嚐不懂得人生的酸甜苦辣鹹,能劃開身體的刀子跟刺進心中的暗劍比起來,可是很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