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新時代(九)(1 / 2)

賭徒在長虹大橋一直一直走著,一直看著手中那些骰子,似乎那六個小點有著無窮無盡的魔力一般,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紮到其中再也走不出來了。

賭徒笑了笑,眼神終於從這魔幻的六中移出來,把骰子拋向空中,任由它自由的落下,一直落到賭徒的手中,賭徒再次看著骰子的數字,仍然不偏不差的是一個六。

一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停在長虹大橋入口,一個身高兩米穿著特製西裝的男人靠著這輛如同猛獸一般的車輛,在這無比現代的城市硬生生演繹出一絲狂野味道。

白熊踩滅煙頭,看著那個迎麵走來的賭徒。

賭徒似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小小的骰子上,根本沒有在意眼前這個男人。

“你答應了?”白熊再次點燃一根煙,是一盒價格低廉到極點的小牌子煙,因為這煙的味道能讓白熊嗅到那與中國隔了千裏之外的國家中煙草的味道。

賭徒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但停住了叫,手中的骰子也就在這時收回了兜中。

白熊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臉上有一絲遺憾,又或者無奈,他知道眼前這個賭徒賭輸了,恰好這又是個即便是輸了一條命眼都不會眨一下從長虹大橋跳下去的奇葩。

“這就是命?”白熊喃喃著,深深的吸著煙,似乎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在這根煙身上,但這煙草所帶來的,最多最多不過是無力罷了。

“命?我不信這東西,我隻信這骰子。”賭徒若有若無的說著,並沒有因為白熊深深這強大的氣場而忌諱分毫,甚至有種壓下去白熊氣場的意思。

“還記得在伊拉克那年嗎?我們三十一個人硬生生在地窖中熬了十六天,當那時候隊長總是對我說隻要他在,就不會發生人吃人,但我們走出去的時候,隻剩下了十六個。”白熊臉上帶著一些諷刺的說著,這是一個對於外人白熊從來不會提及的話題。

賭徒擺了擺手,跟著眉頭皺了皺道:“既然都熬過來了,再提這些東西,沒有意思。”

“你說咱們活下來,到底有什麼意義,我多麼願意多麼願意在那個地窖中死了。”一根煙根本經不起白熊這大口的吸法,一會就見了底,白熊意猶未盡的再次點燃一根。

賭徒沉默了,麵對著這個昔日的戰友,為他扛過子彈,為他擋過刀子,為他生過死過。

這個深入中東,執行著必死任務的突擊小隊,人與人之間,那種感情,不是粗略兩個字就能形容出來的,卻因為兩個字,把這一切都打碎了,逃兵。

“逃回來,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白熊這個無比強大的爺們竟然哽咽起來,夾著煙的手有些顫抖,像是個做了天大錯事知道哭泣也不會改變分毫的孩子,一個絕望到不能再絕望的孩子。

“如果不逃回來,跟著野槍,隻有死路一條。”賭徒麵對這個這個哭的不成樣的大男人,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隻不過眼底出現一種其他的東西。

“隊長真的死了嗎?”白熊抹了抹臉,這個大個子,似乎做什麼動作都那麼粗糙,誰又能想到,這個在北京留下了一個不可一世聲名的男人,當年卻是個殺了人就會哭上一夜的家夥。

賭徒沒有說些什麼,知道說的再怎麼好聽,也不可能改變那個現實,野槍不可能活著回國,那個神話就這樣夭折在一個很不完美很不完美的故事之中。

“你知道嗎?在北京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擁有了當年我們所奢望的一切,但歸根結底,我們不過是一個逃兵罷了,從離開中東的那一刻,逃兵這兩個字就會壓我們一輩子,一輩子也掙脫不出去,即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仍然睡不到一晚好覺,所夢到的,不是那些我們所宰殺的無辜的人,而是我們所背叛的人。”白熊顫顫巍巍的再次點燃一根煙,這次卻沒有著急的抽下去。

“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賭徒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痛苦,但掩蓋的很好,不像是白熊那把聲淚俱下。

“過去了?他們一定在地下看著我們,一定。”白熊嘶吼著,這些東西憋了很多年很多年,如果白熊現在不說,他就沒有說的機會了,他即將要離開這座城市,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出國,會去那個改變他們一生他們浴血奮戰的地方,他要找到那把槍,那些人,在這裏結束自己這無比荒唐無比難熬的一生。

賭徒沉默了,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東西了,再次從兜中掏出那顆骰子,不過這次沒有把玩,而是緊緊的攥在手中,手心的汗把這顆骰子所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