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地址,我找到了霍思遠的家,果然是破舊的利害,整個房子外麵看上去千瘡百孔,真奇怪居然還能住人。
或許住的不是人呢?
我忽然打了個冷戰,奇怪怎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但很快我也沒去多想,隻是走上前,敲了敲房門,大聲喊著霍思遠的名字,不過很奇怪,房門自己開了,而且也沒人答應。
我抬腿走了進去,房間裏充滿了怪味,不過很熟悉,因為自己大學寢室四年都是那股味道,比這裏還大著呢。房間不小,但雜物太多,擁擠不堪,反倒是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小心翼翼的繞開那些衣服和啤酒罐子,看來這裏的主人非常喜歡喝酒。我把門窗都打開了,空氣對流了下,舒服多了。
前麵有張書桌,恐怕是這裏唯一能看得順眼的東西了。桌子不大,一米來長,緊貼著牆放下,上麵整齊的摞著一堆書,都是小說,古今中外都有,當然也有我比較喜歡的,像《野性的呼喚》,《雙城記》等,另外還有很多鬼神異誌,看來這位仁兄狩獵很廣,桌子上還有一疊書稿,不過沒有動筆,旁邊膽燈雖然擦拭得非常幹淨,但已經發黑的燈泡和幾乎破掉的桔燈罩都說明它工作了有些年頭了。
“沒什麼特別之處啊。”我環視四周,典型的單身漢的住所,裏麵是廚房和廁所,不過人不在也不鎖門,但轉念一想,他這裏也沒什麼可偷的,除非了那台幾乎是老掉牙堆滿灰塵的21寸電視和錄像機。加上這裏小區治安又是口碑不錯,夜不閉戶到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我找到了點東西。
在那張單人床的床頭角落裏,對方著一件黑色外套,墨鏡,帽子,還有整套的內衣,鞋。難道剛才去報社刊登訃告的人正是他自己?
居然有自己為自己發訃告的?簡直是黃,但這看似黃的事隨後被證實了,我在外套的口袋中找到了我們報社的證明。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了,一時情急居然翻動了人家的私人物品。剛想退出房間,卻又在電視下麵找到了一些錄像帶。我好奇地拿了一個。
錄像帶的側麵貼著行標簽,我小聲讀了出來。
“1999年2月14日”我一驚,連忙把其他的拿來一看,果然,所有的錄像帶都編排了日期,從十二年前的2月14日到今天!
看看吧。我拿著錄像帶的手不自主地伸向了機器。
畫麵很暗,但奇怪他是如何拍攝的,我拿的是今天的那盒帶子。在鏡頭裏,我終於看到了霍思遠。
他比照片上的要瘦的多黑的多,頭發很短,稀稀拉拉的,像被羊啃過的草地一般。按理他應該才是青年,但看上去卻很蒼老,眼睛旁邊罩了層層黑黑的眼圈,半閉著的雙眼無神的望著鏡頭。
“又是情人節了,今年是第十三個了,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諒我?”他開口說話了,露出一排整齊但是黃的發黑的牙齒。背景似乎就是他家中,上身*的他似乎是坐在鏡頭前麵,霍思遠的聲音嘶啞,看得出好像還哭過,兩頰還有淚痕,手上拿著把刀片,對著自己的動脈劃了下去,鮮血一下就湧了出來。緊接著,他不在說話,閉起嘴唇,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然後躺下去了。我仔細看著錄像帶的時間。
13:40。
我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半,也就是說,差不多一個小時前他在這裏自殺,我看了看地麵,似乎有被擦拭的痕跡,在廁所,我還發現了粘著血跡的拖把。
既然他是自殺,那收拾東西的是什麼人?而且如果是他自己拍攝的,可我也沒發現攝象機啊。我剛想到這裏,錄象帶忽然完了,接著是一片雪花,我想去取出來看另外一盤,但卻卡住了。
本來開著的窗戶和門也全部關了起來。我嚐試著去開,結果是徒勞無功,看來,我是被鎖在這裏了。
錄象帶發出嘎吱的聲音,接著,本來是布滿雪花的屏幕出現了畫麵,背景依然是霍思遠的家中,不過,和剛才的有所不同。
我看見一個人,站在門旁邊,那人我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就是我自己。
無論是搖晃雙手,還是兵,畫麵中的人也做著相同的動作,我看見錄像帶裏的時間正是現在的時間——2:40。
但是我沒看見攝像機。
針孔?還是微縮?我看鏡頭的放線似乎是右邊,我朝著那裏走了過去,畫麵上的我也越來越大,果然,鏡頭在右邊。
右邊是堆衣服,一堆霍思遠換下來的衣服。我把衣服抖開來,但裏麵什麼都沒有,同時電視上的畫麵再次發生變化。
我開始旋轉,不,到不如說是那個所謂的鏡頭開始旋轉,畫麵中的我帶著疑惑和畏懼的神情,我能從上麵看到自己的驚愕和恐懼。
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和錄像機發出的嘎吱嘎吱的錄帶子的聲音。
終於,畫麵停住了,我也看清楚了,那個鏡頭正對著我,而且從距離上看非常近,我甚至可以看見自己臉上的毛孔。由於是在太近,我的頭已經開始有些扭曲了,仿佛照著哈哈鏡一般,但我卻沒心思笑。因為我麵前隻是空氣,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嚐試著用手去觸碰,也隻是徒勞無功。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答聲喊叫了句,但回應我的隻有自己的聲音。電視上的畫麵又開始轉動了,那仿佛是雙我看不見得眼睛。它繞到了我的背後,無論我怎麼轉身,就如同粘住了一樣,電視上的畫麵總是我的脖子和肩膀。
它忽然不動了,我也僵立不動,時間過去了幾分鍾,但卻如同幾小時一樣漫長。
電視裏的喇叭發出了一陣很濃重的男人稻息聲。那聲音我聽過,長期吸煙的人導致喉嚨的嘶啞會有那種聲音。
我盯著電視,在畫麵中,我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有東西。
是片指甲。
的確是片指甲,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居然貼近了電視,但我看見的已經不隻是片指甲了。
現在是一根指頭,準確地說是一根中指。
我回頭一看,真的有半截中指在我的肩膀上。
緊接著,空氣中仿佛出現慢慢從水中浮現出來的一個人一樣。或者說好比一個畫家拿著筆,在空氣中作畫,而且速度極快。
現在我已經能看見一條完整的胳膊了,從肌肉來看,我判定這是條男性的胳膊。
然後是肩膀,脖子,胸肌,腹部,大腿,最後是整個身體。
太奇妙了,幾乎每一個部分像快進一樣,顯示白色的骨髓,然是使灰白的骨幹,接著是神經,血液,脂肪,皮膚,仿佛一個製作流程一樣,就那麼一下,仿佛眨眼一下,一個大活人就憑空從我麵前變了出來。不過我沒有眨眼,甚至忘記了恐懼,又什麼能比看見造物主製造人類的過程更讓人驚訝和興奮的呢?
這個男人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著頭,打口的喘著粗氣,他沒有穿衣服,但是我看見在我肩膀上的左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我把他扶起來坐在床上。果然,這人就是霍思遠。不過他很虛弱,似乎連呼吸都很費力氣,我在後麵裝了杯水給他,他看都沒看我,端起杯子就喝光了。喝完後把杯子往床一扔,又躺了下去。我接著為他倒水。這樣他喝了四杯後,終於說話了。
“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他抬起眼皮盯著我。“隻不過我剛剛死,你看不見我而已。”
“死了?”我驚訝地問他,霍思遠還很虛弱,說話一快就會喘氣,他隨手穿了件外套,畢竟裸著身子和人交談不是什麼大雅的事,我們又不是詩人。
“是的,雖然我很快又會在回到這個世界,從第一次自殺到現在,我可以說死了十三次了。”他的表情非常輕鬆,仿佛和我談論的事過生日的次數一般。看我依舊迷惑的樣子,霍思遠忽然自嘲地笑笑。
“你是個記者吧。”他忽然問,我點點頭。
“我讀過你的文章,你是個相信鬼神的人吧。所以,我的故事你應該會感興趣。”他既然肯告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拉來張凳子,和他麵對著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