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奈何杏花微雨(1 / 1)

陳府僻靜處閣子間平地而起,雕梁畫棟,簷下垂鈴,秋風乍起鈴音宛若鬆脂泣露,隨著一個稚嫩的讀書聲,踏風散去“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

閣內一把古琴,幾盞茶具,清靜雅致,簾下端坐的人不過金釵之年,隨意挽了個同心髻,描遠山含黛眉,眸色如水,眉眼分明,真真擔得起沉靜二字。

正史大抵都是繃著冰冷的麵孔,你有你的花開花落,於正史不過是一季。陳子衿這跌宕起伏的一生也概莫能外。陳氏長女元年二月封後,嫻雅端莊,德行出眾,次年六月己卯,崩於未央宮。

且從周朝舊事說起,周朝上乘周淳王四海歸一、平定中原,幽幽三百一十七載,分封各地的諸侯越發肆意,風起雲湧。人總是這樣明明是得不到的,拚得頭破血流隻為填平心底欲望的溝壑。不過初春三月,婉然幾聲鶯啼穿過未央宮的深深庭院,卻遮不住乍暖還寒時候,絲絲砭人寒意。

兀自倚在梅花案上,畫屏紅燭之夜的場景還曆曆在目,撩開蓋頭,四目相對。我隻願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他的答案卻是眼底看不真切的濃霧。

我還能奢求什麼?他已給了我封後的隆恩,恩與寵本就是河的兩岸,此岸既是宿命,彼岸又何必貪戀。或許某一天當他厭倦了殺伐決斷,願意回頭望一望,我必須也隻能相信時間會將一切醞釀成酒。

“玉墨,陪我去養心亭走走”玉墨急急替我披了大氅笑道:“養心亭的杏花開得可美了,娘娘不妨瞧瞧去。”如果知道後來的事,我寧可從未撞見那滿樹杏花如雨,寂寞心驚。可惜人生從來是沒有如果的。

“怎麼樣娘娘,奴婢沒騙您吧?”一樹芳華,細香微度,整個養心亭氤氳在如雨如霞的杏花裏,亦真亦幻。

我一時間來了興致,背過身向後退去,比劃著想將這片杏林盡收眼底。我正為這花與亭的相得益彰歡欣不已,不由自主右腳向後又挪了一步,驟的一驚腳底竟是空的。隻聽得玉墨叫喊著:“娘娘,湖!後麵是澄湖!”

猛然間腦後一陣風,腰被人緊緊攬住,轉眼的工夫雙腳真實地踩在地上。“姑娘沒事吧?”猛地抬頭遇上一雙帶笑的眉眼,麵如冠玉,我忙抽了身出來,畢竟若讓人撞見,我百口莫辯。隔著玉墨,欠身行禮謝過,自忖他一席紫衣上繡五爪龍紋,以弱冠之年獲此爵位除了恭親王怕是再無旁人。果然,他溫言道:“在下姓吳字楓嶽。”玉墨迎上去道:“原來是恭親王,這是陳皇後。”我分明感到他身子一震,許是我鮮有露麵,再未多疑。

一陣杏花雨撲麵而來,裹挾著馥鬱的花香惹人醉。倏地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臉上頓覺一陣燥熱,我急急將話鋒一轉:“恭親王是來覲見皇上的麼?他恍若大夢初醒,陳吟道:”皇兄命我在七寶閣等候,正巧遇上娘娘……“我聽聞此言,便順勢推舟,莞爾笑道:”既如此萬萬別讓皇上等了。“他愣在原地,半晌溫言吐出四個字:”娘娘保重。“

恭親王一如我身邊形形色色的宮人,茶未涼人已去,我以為他會消失在記憶的某個角落裏,長眠不醒,怎奈那日的杏花實在太美、太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