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四章 畫像(2 / 3)

沉默了一會兒,奇門子上前拍了拍蕭啟的肩,道:“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然後又向啞伯道:“我走了這孩子就拜托你照顧了。”啞伯看了看兩人,竟轉身先進屋了,奇門子笑笑,也走了進去。進入屋裏,卻未見啞伯,奇門子也不在意,整了整衣服,喊道:“我們走了啊!”說著,就要離開,剛走到門口,啞伯就從後麵趕了上來,塞給蕭啟一張紙,就折了回去。奇門子笑道:“完顏家的人,總是神神秘秘的。”蕭啟一笑,打開那張紙,隻見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

七公子容貌清俊無雙,然身為武將,未知福禍。以白之能,亦不可窺探一二。望七公子三思而後行,切莫衝動,否則身受其害。

蕭啟抬起頭,看向啞伯的背影。心下駭然。一個器族的普通支係後代,就可寫出警醒之言,那完顏家,又該是怎樣一番景象。看來,景北的仗,不好打啊。

奇門子笑道:“你也別高看完顏家了,窺探天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的。啞伯他懂得,也是神算子教的。

對了,器族支係不可識字,他的字是我教的,怎麼樣?”聽了奇門子的解釋,蕭啟舒了口氣,又看了看啞伯的字,勉強道:“還好。”奇門子聽了,大笑道:“不難為你了,等我走了以後,多陪陪你啞伯,他自己也挺寂寞的。”蕭啟聽了,點了點頭。奇門子道:“走吧,回去就不早了。”

初五中午吃過飯,蕭啟就拜別了奇門子,回到了千夫營。剛一進屋,李有才就迎了上來,把他拉了出去。

走到一個人少的地方,李有才急急道:“老哥,布料那件事你和將軍說了沒有?”

蕭啟一愣,答道:“沒有,我等見了你一起去呢。”

李有才鬆了口氣,道:“那就好,老哥。和你商量個事兒,咱先不要報告給白將軍了好嗎?”

蕭啟聽了,心下明了,但還是問道:“為什麼啊?”

李有才道:“你傻啊,現在說了,打下南景,功勞是別人的,等咱們去了再說,功勞就是咱們的,再說打仗也不等這兩年。”

蕭啟猶豫道:“這樣不好吧?”

李有才道:“反正他們已經有所警覺了,現在說了,恐怕也抓不住什麼證據,不如再等等等呢。到時咱們倆可是名利雙收啊!老哥,別猶豫啦,答應我吧。我不會害你的,放心吧。”

蕭啟仔細看了李有才一眼,緩緩點了點頭。李有才見了,歡呼一聲撲到蕭啟懷裏,叫道:“老哥,你太好了!”

蕭啟不著痕跡的推開他,笑道:“咱們回去吧。”

兩人走到門口,趙寶兒就迎上來道:“蕭老弟,白將軍派人來叫你過去。”蕭啟看到他後麵還跟著兩名衛兵,忙走了過去。衛兵打量了他幾眼,冷冷的說:“跟我來吧。”

衛兵帶著蕭啟翻過圍牆,一直走到軍隊外圍的一個大帳前,衛兵道:“將軍就在裏麵,你進去吧。”蕭啟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看見帳裏沒有其他人,白鉞正坐在桌前看著自己。蕭啟忙快走幾步,跪在中央,道:“見過將軍。”白鉞點點頭,道:“一會兒,黃定國的遺體就要火化了。”蕭啟身子一僵,道:“一會兒?”白鉞點點頭,道:“已經停了這麼多天了,雖說是冬天,但也不能老這麼放著。屍體就在外麵,出去吧。”

兩人轉過大帳,在後麵的空地上,果然停了一具屍體,上麵蓋著白布。一旁也有人搭好了木柴。

白鉞對蕭啟道:“你不是要送送他嗎?”

蕭啟聽了,跪倒叩首道:“謝將軍大恩。”

白鉞眯著眼睛點了點頭,輕聲說:“去吧。”

蕭啟走過去,掀開白布,隻見黃定國雙目圓睜,麵色青紫,舌頭也吐出老長,也許是屍體放的久了,臉上都是黑褐色的斑點,顯得異常可怖,哪裏還有當初那個英氣少年的影子。

蕭啟輕輕一歎,閉上眼,把白布重新蓋好。心中默默道:“我知道你還是恨著我,但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然後,慢慢站了起來,回到白鉞身邊,道:“將軍,好了。”

白鉞點點頭,抬了抬手,就有士兵把黃定國的屍體抬到木架上,然後用火吧點燃了木架。

看著滾滾濃煙,聞著熟悉的味道,蕭啟又一次想起了葬身火海的曹明宦,他遇到的第一個英雄。雖然滕學士講的很精彩,但自己胸中的兵法謀略,大部分還是他所傳,即使現在,一閉上眼睛,蕭啟還能看到曹明宦向年幼的自己講解兵法時循循善誘的樣子。過了這麼多年,蕭啟仍相信,他一定在某處看著自己,從沒離開過。

火漸漸熄滅,曾經活生生的人終成一把骨灰,蕭啟輕輕一歎,即使自己真的有天命在身,成就不世偉業,到頭來,也隻不過是一抔黃土罷了。黃定國一生爭強好勝,但最後,他又爭到了什麼,留下了什麼,很多年後,又有誰會記得那個不甘於人下的黃定國呢?而自己,又會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世上曾經有一個蕭啟呢?掙紮了一輩子,到最後,原來世上,任何人都不曾存在過。白鉞揮了揮手,示意士兵把骨灰收好,然後對蕭啟道:“和我進去吧。”

回到大帳,白鉞讓蕭啟坐下,自己做到他對麵,問道:“不開心嗎?”

蕭啟勉強一笑,搖了搖頭。白鉞道:“沒關係,第一次送走兄弟時我也這樣。那次戰死的,是和我同族的白戟,找到他屍體的時候,他的身上插滿了箭,可刀還僅僅握在手裏。我們倆關係很好,按輩分,我得叫他一聲五哥。當時戰況緊急,我隻能草草把他就地埋葬,當時我就想,我們兄弟倆一起出來,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