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一章 如山誓言,再見(1 / 2)

蕭啟緊緊咬著下唇奔跑,很快便回到了住處,門口的侍衛還在打盹,顯然沒有發現看守的人兒已經出去溜了一圈。

回到屋內,關好房門,蕭啟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滾滾而下,隻得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在自己重傷未愈流徙千裏時,在自己淪為官奴受盡侮辱時,在自己被遺棄荒野凍餓欲死時,在自己歸期未定迷茫無助時,是回到伊娜身邊的願望是自己活下來的唯一支柱,可那個人,卻已經為人妻,為人母。如今賴以生存的支柱轟然倒下,那還有什麼能支撐自己站起來,走下去?

曾經的誓言,終究敵不過一場變故,三年分離。

她說,蕭啟,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她說,你隻有好好活著,才是對我負責。

她說,蕭啟,你一定要回來,否則,我走遍天下也要找到你。

她說,蕭啟,你不許死,你還沒有娶我,怎麼可以去死?

她說,我等著你,無論將來怎樣,我隻要你回來的那一刻,第一眼就可以見到我。

她說,蕭啟,不要擔心,隻要你還在,我還在,就有在一起的希望。

可她……終究是離開了。

“姑爺是咯衛什的商人,人也忠厚老實,上個月,來信說剛剛生了一個男孩兒。”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如鋼針一般刺進蕭啟本已經支離破碎的心,血已流幹,那麼現在流出的,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生命?

蕭啟全身顫抖,掙紮著想站起身來,卻兩腿打顫,使不上一點力氣。屋中漸漸明亮,蕭啟卻心如死灰。

三年,見慣了人間冷暖,本以為情愛,是世間為數不多真誠的東西。可如今。蕭啟卻慘然發現,最最把握不住的,也是山海一樣的誓言。

也許,一直以來,隻是自己當真而已。

一聲長歎,隻覺得胸口發悶,全身發冷,輕咳幾聲,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閉上雙眼靜靜喘息,任鮮血順著嘴角,下巴,一滴一滴地在地上,不時輕咳兩聲,伴隨咳嗽而出的,仍是大口的鮮血。

似乎過了良久,蕭啟忽然睜開雙眼,抬起染血的雙手,喃喃輕歎:“你還不能死,隻要你活著一日,就要記得,兄弟們的誓言。”

盯著地上的血跡,朦朧中,蕭啟似乎又記起了在煥州大家混在一起的熱血,和生死不相負的誓言。

“我們兄弟在此立誓,隻要有一人活在世上,定要為先走的兄弟完成心願,百死不悔!”

這裏麵的聲音,有自己的,也有……有才的。

身為一國之君,很多事情,不能親自去做,那就由我……去完成吧。

想到這裏,蕭啟支撐著站起身體,搖搖晃晃的抓起一塊毛巾,擦去臉上的血跡,又把第上的血跡擦幹,動作嫻熟,似乎重複過無數遍。

忽然,蕭啟聽見外麵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於是忙抓起床頭的白袍穿好,然後拉起被子靠在床頭。

不一會兒,門徑直被推開了,來人還是昨日見到的內監。

那人看到靠在床頭的蕭啟,明顯一愣。昨日天色已晚,蕭啟又帶著鬥笠,沒有看清,今日一見,才發現這個人的美貌,讓人看了就再也看不見別的事物,呆了半響,內監才幹咳一聲道:“皇上有令,今天未時皇上宣公子進殿,請早做準備。”

蕭啟淡淡點頭,沒有回答,內監也不以為意,補充道:“洗澡水和早膳已經備好,請公子先用完膳再沐浴。用完午膳後,會有專人來接先生到偏殿等候。”

蕭啟抬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內監忙跑出去叫宮女送進早膳,就急急退下了。

蕭啟披衣起身,看見桌上擺著一碗清粥,幾樣小菜,卻絲毫沒有胃口。就開門叫人把洗澡水抬了進來。幾名宮女本想留下,也被蕭啟打發了出去。

浴盆一旁的木架上,已經擺好了換洗的衣服,蕭啟注意到,那件外衣,也是純白的麵料,鑲著黑色的滾邊,就像……有才送給自己那件一樣。

拿起衣服展開,發現除了麵料更加高貴,做工更加精細以外,竟和當年那件一模一樣。

有些事情,一旦過去了再去追憶,隻會徒留心傷。

脫去衣服,看著自己鎖骨上的傷痕,輕輕歎息,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回到過去。那個前途不可限量的蕭啟,終究是死在了中州的城牆上。

第二次隨林公公進入皇宮,暗紅色的宮門,以他亙古不變的姿態,靜靜的看著蕭啟歸來。

亭台樓閣,雕欄畫棟,與舊日沒人任何區別,可蕭啟,已經不再是上次進來的那個少年將軍。

忽然一陣馬蹄聲打破了蕭啟的沉思,那是屬於軍營的馬蹄聲。

蕭啟警覺回首,隻見一名全身浴血的傳令兵策馬從身前掠過。

蕭啟自知什麼也不能問,於是看了一眼林公公,又一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