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幽也算是奇門異術的好手,不出三日,暴雨果然漸漸變小,天氣竟然有了轉晴的跡象。蕭啟一麵命人廣挖溝渠將軍營中的積水排出,一麵讓趙開疆等人帶著還算幹燥的軍糧去救濟附近城池受災的百姓。
又兩日,天氣終於放晴,軍營地上依然泥濘,但還不致難於行走,蕭啟便不再與士兵一同巡邏。
草草吃過午飯,蕭啟閑來無事,便招呼赤額過來,摸了摸他的白毛,笑道:“赤額,這幾天也悶壞了吧,今日雨停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如何。”
赤額低吼了一聲,猛得從蕭啟懷裏竄出來,向帳外衝去,蕭啟搖搖頭,也隻得跟上。
帳外正好有衛兵經過,看到七將軍帳中冷不丁竄出一隻巨狼,“媽呀!”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上,兩隻手直插到爛泥裏,手底打滑,啪的一聲仰麵躺在了爛泥裏。
此時的衛兵,雖然一直知道赤額的存在,可從未如此近的接觸過這隻巨狼,出於對野獸本能的恐懼,他拚命在泥地裏翻滾,想離赤額遠一些,可濕滑的泥地絲毫使不上力,剛剛爬起半個身子,就又重重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而赤額似乎有意與那衛兵耍笑,猛的竄起來撲倒衛兵身上,用舌頭去舔那衛兵的後頸,那衛兵哪裏見過這架勢,隻覺一張滿是腥味兒打大嘴湊到自己脖子跟前,自然以為赤額要吃他,極度恐懼之下,他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發出嗚嗚的吼聲,襠下也是腥膻一片。
赤額卻隻覺得有趣,低頭慢慢湊近那衛兵的脖頸,誰料那衛兵竟然“咯兒”一聲昏了過去。
赤額顯然沒想到會這樣,和蕭啟鬧慣了使他不覺得會有人懼怕它殊不知整個軍營不害怕它的恐怕隻有蕭啟一人。
赤額委屈的或過頭,正對上蕭啟薄怒的眼神,便委屈的從那衛兵身上爬下來,可憐巴巴的看向蕭啟,可蕭啟卻絲毫不理會赤額,隻是上前將那衛兵扶起,交給匆匆趕來的醫官好好照料,然後看向赤額,道:“看你做的好事!”
赤額低低嗚咽了一聲,趴下將大腦袋藏在前爪間。
蕭啟苦笑著搖搖頭,道:“你這個樣子,也是我的錯,我會向那衛兵賠禮,以後你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帳走動。但是這次我也要懲罰你。”
赤額又嗚咽了一聲,抬起頭看向蕭啟,蕭啟歎口氣,還欲再說,卻聽衛兵來報,說有人求見。
蕭啟瞪了一眼赤額,便跟隨衛兵到了營外。
來人頭發蓬亂,眼神憔悴,外衣上也滿是汙泥,唯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不熟悉的人無論如何也猜不到,此人竟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盟主,葉遮天。
蕭啟疾步向前,道:“葉大哥,你……”
葉遮天搖搖頭,用左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顫抖著遞到蕭啟身前,道:“我找到朵郡主的下落了。”
蕭啟接過道:“葉大哥,先進去休息一下,我們再慢慢聊。”
“不……”葉遮天嘶啞著聲音搖頭道:“現在這裏說完為好。”
洛煙雨坐在葉雨軒對麵,正在為葉雨軒畫遠山黛,葉雨軒容貌本就姣好,洛煙雨又是出了名的手巧,葉雨軒的秀眉在洛煙雨打得筆下漸漸生動起來。
葉雨軒接過琉璃鏡子,端詳了半響,道:“洛郎,你的手真巧。”
洛煙雨愛憐的摸了摸葉雨軒的發髻:“那是自然,我從小專門為你練的。”
葉雨軒俏臉登時變得通紅:“洛郎,你就會油嘴滑舌的……”
洛煙雨也不辯解,坐在葉雨軒身邊道:“我是真心疼你……”
“我知道……”葉雨軒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這時,有衛兵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洛公子,葉莊主回來了。”
“哥哥回來了!”葉雨軒聞言,不顧矜持猛的站了起來,洛煙雨急忙去扶,勸道:“雨軒啊,小心動了胎氣啊!”
葉雨軒草草點頭,就提這裙子跑了出去,洛煙雨知道她可能是孕中多思,一直心神不寧擔心葉遮天,也就緊跟著衝了出去。
帳外,葉遮天一口氣將所知道的一切講完,身子晃了兩晃,眼神忽然黯淡下去,蕭啟下意識的扶住葉遮天,隻覺一股強烈的血腥氣直衝鼻孔。
“葉大哥,你受傷了?我帶你去看迷糊……”
“不必了……”葉遮天嘴角泛起一絲慘淡的笑意,緩緩抬起一隻背在身後的又手,蕭啟這才發現,葉遮天的右手被藏在隨行的水壺裏,壺口外沿,還有一些尚未幹涸的血跡。
“葉大哥,你……”
葉遮天搖搖頭,用眼神示意蕭啟將水壺取下。
蕭啟心中一陣悸動,將手放在水壺上,卻克製不住恐懼和顫抖,葉遮天笑道:“沒關係的。”
蕭啟閉上雙目,慢慢取下水壺,才敢睜開眼睛,可眼前的景象卻又讓他不得不重新把眼睛閉上。葉遮天的右手被齊腕砍斷,傷口的邊緣已經泛白,想必葉遮天已經忍耐了許久。蕭啟久經沙場,見慣了屍體和殘肢,可眼前的景象,依然讓他難以承受,那是葉遮天的斷臂,江湖盟主葉遮天的手,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