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鹹陽辯合(五)辯證否定觀(1 / 2)

歸塵馬上就要發問,但是公孫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接著說道:“因此,我的論點是道家之人,卻是數典忘祖,於修行上,未嚐多習作道家先祖”。

“你放屁——”歸塵到底年紀還小,尚且沒有沉得住氣,幾乎是下意識地罵了出來。端木璟也兀自皺起了眉頭。這辯合之中,最忌心中浮躁,若不能沉重應對,顯然不適合辯合的。

辯合不是吵架,但是小小的道家子弟,這樣在古人看來汙穢的話都說出口了,真要辯合?別人的是在辯合,到了他這裏是在吵架還是在怎麼著?到底是年輕人,心性不平穩些。

但是,端木璟心中還是不厚道地笑了,不得不說,這個名家的公孫冉絕對是名家這一輩的扛把子,名家出這麼一個人,的確有能夠憑著一張嘴說得別人啞口無言的本事,達到公孫龍子的那種狀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這麼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論點,還真是一點都不含蓄啊!那麼會用什麼樣的方式自圓其說呢?反正端木璟已經明白過來,這一場辯合,道家的歸塵已經輸了,至少在公子扶蘇心中,不考慮其他因素,隻想著要招賢納士時歸塵就已經輸得徹底。

“你憑什麼這麼說?”歸塵語調激昂,竭力抑製,端木璟在樹上搖頭,唉,少年郎,就是這樣,到底是意氣風發了點,沉不住氣啊。

公孫冉倒是不急不緩,這道家歸塵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打自己一頓不成?

“兄台先別著急,我這樣說,隻是就事論事。”公孫冉笑著,理著自己的衣服,端木璟見狀,下意識地朝著韓回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他正在公子扶蘇下首側坐地乖巧,手中有一下每一下地捏著自己的衣裾。原來同一個人相處久了,真的會不由得關注這人的一言一行。

“兄台剛才是不同意在下說道家數典忘祖,想來對你道家先祖頗有了解,那自然是知道道家先賢楊朱?”

一提到楊朱,端木璟就馬上明白了,編的一張好網,自己都差點兒沒反應過來!道家的這歸塵,如今是懸了!

歸塵卻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迫近了,"楊朱先賢,我道家弟子哪裏有不記得的"?

"這樣最好。《列子》一文中曾記載過這樣一個典故,說的是墨家禽滑厘禽子曾問道家先賢楊朱,若取你身上一根汗毛以救濟天下,你願意麼?可惜,楊朱卻說天下本來就不是一根汗毛所能救濟的。禽子再三問之,楊朱子遂不答話,從此一毛不拔之典故天下皆知"!

在場聞之,頓時好不熱鬧!這楊朱子一毛不拔的典故居然當著道家的人憑空說出,況且,墨家也在場,光是看現在墨家那群人臉色鐵青著,就知道,公孫冉這話是真不簡單!

"倒是忘了,就是儒家《孟子·盡心上》也有雲: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這樣說起來。道家先賢一毛尚且不肯拔,哪裏有積少成多,積薄以成厚的踐行了?既是這樣,還談什麼積累於你道家而言的重要性?道家豈不真是於修行上空口白條,少有所為,莫不是如此?"

歸塵聽聞,瞳眸驚懼,不可置信,顯然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

倒是端木璟,聽得這人的辯合,真要給他拍手稱好。先不說此人一口一個道家先賢楊朱利己主義、一毛不拔,就隻從詭辯之術上他也絕對是名家的翹楚。

詭辯之術,其前邏輯幾近完美,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的。要是一直處於這一種被動的狀態,就隻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失去自己了自己的話語權,等到發現陷阱時已是為時已晚。

這個公孫冉,的確是詭辯的天才,打擊了道家,還不忘帶上墨家,畢竟當初,墨家禽滑厘同楊朱這一毛不拔的典故,分明的是禽子有意刁難,人家楊朱不過就事論事,何況,這一毛不拔之典故也不是不能破解,偏偏公孫冉將典用在這裏,環環相扣、步步緊逼,根本讓人完全沒有一辯的機會。

其詭辯強勢如此,就是端木璟也不禁摩拳擦掌,想要和這人一較高下,隻是很可惜的是,這在場諸子十二家,自己哪家也挨不上邊,自然沒有資格到場中一辯,再有,她現在還在樹上掛著,盡管手腳都掛酸了也不想挪開。公孫冉的這場辯合,自然有一看的價值。

韓回在席次上坐著,摩挲著自己的衣裾下擺,依舊笑著,嘴角中帶出溫良來,並沒有對這樣的詭辯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