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得了命令,這才進入到席次中間來,道:“墨家與縱橫二位,隻怕於這取四海有所誤會。凡奪得城池者,兵不血刃並不可能。兵強所以國強,其四海之所以不敢犯我大秦,乃是由於帝國北有蒙氏一族,功勳卓著,南有王翦王離將軍,善戰非常。遊說之所以可以遊說,正是因為有強大的兵力,若隻是空談,遊說就沒有任何意義”。
這倒是真的,不過這個想法早之前就被沐千尋推翻了,就是不明白這之後又當如何。
“同樣的,遊說沒有意義,墨家攻城之器械,若是沒有出眾之將,精練之兵士,器械的防備也就沒有了半點意義,如此說來,豈不也是徒有虛名,可見,取四海,當是發動戰爭,四海之民,又如何不會臣服於帝國鐵騎之下?”
趙佗的話就是徹底推翻了王允和沐千尋的意思了。不過,端木璟觀察了公子扶蘇,這話明顯是不喜歡的。
王允之所以認為“取四海”需要遊說,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就失因為留意到公子扶蘇本來就是純厚溫良的人。現在才剛剛一統六國,自然不會希望多起戰事,所以趙佗的話,公子扶蘇未必心悅,不過人家說的也是事實。
王允自然反駁回趙佗的話,“帝國正是因為強盛,所以要在外交上更動心思,四海宇內,嶺南多蛇蟲毒嶂,難道依你之言,不求智取,偏要強攻”?
趙佗卻不服:“剛才墨跡的話可知,遊說並不可取,強攻怎知攻取不下呢”?
“況且,蠻夷之邦,與我華夏並不為一體,又有何妨?”
這話倒是說得好笑了。
端木璟聽了暗自想著,這“趙美男”或許於用兵上有自己的見解,不過心胸委實是笑了。當然這隻是端木璟的個人想法,在場的人,就是連公子扶蘇都覺得這話並沒有什麼,要知道,華夏一族之驕傲,不容得外籍侮辱,取四海,就是在堂而皇之地攻打當時的少數民族。
現在的人,又怎麼會理解其中的意義呢?
王允因為趙佗這話不言語,如此看來倒像是趙佗占了上風,王允自然再要舉出典故來,可是又有變故。
趙佗願意“強攻”是事實,公子扶蘇不喜歡戰爭也是事實。
沐千尋顯然也是注意到了公子扶蘇的神色。
在趙佗為駁回王允,得意之際,沐千尋駁回了趙佗的話道:“當初長平之戰,武安君白起坑殺沿途百姓及趙軍四十萬,血流成河,難道在你兵家看來,就是降服於帝國的民眾都將斬殺不成”?
沐千尋話一出口,爭辯地如火如荼的二人頓時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沐千尋,隨後意識到什麼,拜服在地上向公子扶蘇請罪。
雖然是辯合,不過有些東西本來就是禁忌,比如同樣是禁忌的武安君白起。
白起固然用兵如神,可是他坑殺四十萬人也是事實,大秦的江山,這樣的人,提出來就是一個禁忌。
本來是爭辯地入了局的三人,處處引經據典,可惜的是,誰也沒有說服誰。李斯看著這局麵,卻見王允,頗有自己當初之風骨,可惜,奈何生錯了時間。趙高見這辯合鬧地瑞,唇角一勾,掩了麵喝了半盞茶,心中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蒙恬皺著眉,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沐千尋的話,顯然觸犯到了兵家的禁忌。
公子扶蘇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人,冷峻著眉目,蒙毅章邯一時噤若寒蟬,端木璟偏過頭看韓回,韓回隻拿餘光回望了一眼,示意端木璟不要說話。
十八世子胡亥對這辯合的事情不算太熱絡,辯合的事上心地就少了,在長公子身邊,忽覺得安靜,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諸子十二家剩下的人,都在等著公子扶蘇的裁奪。
這場辯合誰都沒有說服誰,可見就算是失敗的。
然而公子扶蘇看了地上跪著的三人,又聯想到之前沐千尋談及的武安君白起,一時自己心中煩躁。環視一周看到了端木璟正往韓回這邊看。
公子扶蘇見了端木璟,頓時想到了昨天這人掉到樹下的窘迫情狀,心中竟然鬼使神差地指了指沐千尋三人,隨後指尖一轉,對準了端木璟。
“既然你們已經說完了,那端木璟,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沐千尋三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公子扶蘇意欲何為,等到端木璟也反應過來,這才恍然大悟,長公子這是,不忍心責備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