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觀剛才的情形,長公子對我如何?”韓回將端木璟身前的茶水添上,話裏話外半點兒沒有想要解釋端木璟為什麼會來到別苑的原因。
韓回知道端木璟不可能有證據,至少凪臨初那一關,她就過不了,但是現在這樣的效果很好。
“韓兄何必顧左右而言他,我們不是在辯合,我隻是在詢問你問題。”端木璟是打死了不上韓回的當,一點兒空子也不讓人鑽。回答完了又總覺著不好,臨了添一句,“你是長公子手中謀士,他對你禮遇非常,當然是好的沒話說啊”。
隻剛才長公子的態度,這樣的問題還不夠明顯?
韓回笑了,“我卻說不是這樣的”。
端木璟才不管公子扶蘇對韓回的態度是怎麼樣的,她現在就想知道一件事情,韓回為何一定要讓她卷進這場辯合裏來。所有看似巧合的東西,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韓兄說笑,你籌謀策劃的本事比之常人不知道高明到哪裏去,長公子對你自然欣喜。”端木璟有意回歸到正題上來,“我同韓兄,隻在之前將近臨淄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其餘並沒有半點交集,卷入辯合這樣的事情你本可以輕易阻止,為何一定要讓我出麵?”
韓回眼角帶著不明所以的笑來,倒也不笨,這麼快就察覺了,既是這樣,便誤會下去好了。
“我這病懨懨的身子,結識端木兄一個大夫,不是合情合理?”
病人遇上大夫,似乎的確是很合情理的,可是端木璟已經不想和韓回打啞謎了。
“韓兄恐怕是不知道一件事。此前我還沒有進入公子別苑的時候我們掌櫃千叮萬囑一定不要參與進鹹陽辯合的事情來。”端木璟深吸一口氣,將乖巧坐著的韓回映在她靈動婉轉的眸子裏。
“窮最開始還不明白掌櫃的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強調,但是現在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因為他預感到從一開始這就是針對諸子百家的一場騙局,讓諸子百家進行選擇的一場辯合,其中必然充斥著血腥的手段和不見光明的黑暗來,至少昨天死的那些人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吧?可是,我還是來了,你也還是讓我參與了,雖然你對我處處維護,可是這種維護的結果就是你讓我成功地進入了長公子的視野,韓兄就算不欲讓我參與辯合第一場,辯合第二場恐怕也是一早就策劃好了的吧?你同墨家的約定。”
對麵乖巧的人仍舊隻是指尖摩梭著茶碗,“說說,怎麼就是一早同墨家約定策劃好了的”?
“墨家荊池,我偶然接觸過兩次,其人心性穩重,根本不像是會說出帝國遭人詬病的往事,白起坑殺戰俘的事情,難道他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但是有這麼一個人,擔保他就算說出來了也不會如何,反而還有莫大的好處,這就另當別論了。”
“墨家的目的隻是贏得辯合,可是大家都很清楚,公子的第二辯合乃是帝國如何取四海,墨家在詭辯上就算巧勝,然而這第二場,極大的優勢是偏向於兵家,墨家贏的機會並不大,顯然這第二場不可能贏,但是一定不允許輸,不然第三場就沒有辦法了,所以最好的取舍就是平局,怎樣做到平局?答案是僵持著,隻要讓長公子僵持住這一場辯合,長公子再讓我出來,你看似好心的提點,不過是為了促成那一場平局而已。”
這樣的推理可能有些牽強附會,但是端木璟並不認為,畢竟昨天同墨家眾人的見麵,她可是看到了那個錦囊裏麵的字,字體同韓回的一模一樣,“你從一開始就算準了墨家需要什麼,也算準了長公子的心性,更算準了我的做法,從一開始你就是要把我卷進這場辯合中來,對不對”!
端木璟沒有問,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了。
韓回卻心中想,端木璟心思實在是太細致了,到那樣的地方,看來是綽綽有餘了。既然已經問出口,他也沒有否認的意思,“有人說端木兄心細如發,果然不錯”。
這麼多天的壓抑傾斜而下,端木璟忽然不想問及之後。之前以為公子扶蘇隻是很溫良的人,然而她看到了正常辯合都是應對諸子百家而設置,正如現在,端木璟一直以為韓回隻是個溫良到恰到好處的謀士,然而她看到了韓回真正的樣子時又驚惶失落。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不該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不然這之間的巨大落差往往會讓一個人的認知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