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周慕然的時候,這個古城正飄下第二場雪,冬日遲遲未到,又或者瞬間入冬,彷佛許多事情的變遷隻在一線之間。
落座之後,簡單的寒暄總是不變。無非是他談談他的論壇,我說說我的股票和約稿。我們都明白,對於兄弟間來說,彼此間有一兩句最簡單的話已經足夠。
我們喝了許多杯熱飲,講了許多隻有兄弟間才會講的簡單語言,一切看上去那麼正確,那麼淡然和溫馨。
唯一的漏洞在於,我們都已經忘記,雖然話可以很簡單,但今天這個日子卻不那麼簡單。
今天是2010年12月24日,星期五,平安夜。
說來也許會苦笑吧,平安夜的下午,兩個大男人坐在本城最大的廣場喝著熱飲聊天,和周遭所有的緩步輕踱十指緊扣那麼格格不入。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之間尚有一點默契勝於所有人。那就是無論要聊什麼,都彼此識趣的不去提起林葉影這個名字。
因為我知道,這個名字是他的無解命題。因為他知道,有很多人總是用最真誠的態度來麵對某些事情,最後的結局卻不那麼圓滿。
舊時光裏的那些幸福
周慕然告訴我,他後來的每個相親對象都很漂亮,他甚至把他那個嘮叨母親拍的照片一字排開攤在桌子上試圖說明這一點。身為兄弟的我很快承認了他這個策略的成功,可惜,這些女孩們,沒有一個勝過林葉影,一個都沒有。
即便如此,周慕然還是會提到一個孩子。她總穿幹淨的白襯衣和百褶裙,每天早上下樓去給他買豆漿和油條,她黑色的長頭發在晨曦中將青春的美好顯露得淋漓盡致。
於是我微笑拋下一句,是啊,和林葉影真像。可能唯一的區別在於她願意始終安然的待在你身邊,或許你一個首肯,你們就會人生一場,長樂未央。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注意到他握著杯子的手不自然的抖動了一下。我覺得,身為兄弟,這個細節不可能逃過我的眼睛。
周慕然從來不是帥哥,他隻有整齊潔白的牙齒,不那麼自然的微笑,天然呆般的好人緣,外加怎麼也用不完的各種小技能。
大學時我常常調笑他,就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人肯要的?
即使已經過去很久,我仍然清晰的記得他的那句回答:不要緊,葉影要我就夠了。語調平緩眼神堅定。
我知道你在說林葉影,卻不得不猛捶你的後背,因為這句話實在太得瑟了,得瑟得我這個兄弟都替你欣喜,欣喜得我們都忘了事情才剛剛走到一半而已。
說起來在過去的那些時光裏你們真的很幸福:那個夏天你們逃票衝進動物園正好碰上一隻跑出籠子的野豬,結果被狂追一千零二百多米;你們買了一隻兔子然後心情激動地跑到郊區給它挖野菜,結果食物中毒白眼一翻撒手人寰;你們用自製的魚竿跑到護城河去釣魚,結果釣到了一隻螃蟹,瞪著眼睛義憤填膺地朝你們吐泡泡;你們買了一幅世界地圖將想去的地方全部畫上圈,然後坐在長椅上不停地幻想……
很多人後來都問我,十四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我平淡的回答:那是本來因為父母嚴格滴酒不沾的你第一次為了林葉影喝醉時口吐真言的結果。
也有很多人說,是啊這些橋段真他媽。我繼續平淡的回答:也不算啥,不是說幸福的人們都是相似的嗎?
在這樣的幸福裏,時光總是飛奔。你則幹脆忙著幸福,好像已經知道這樣的幸福長不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