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秋雨之夜。
小雨下的不緊不慢,均勻有致,雨滴很小,但下的很密,“啪啪噠噠”的輕輕擊打著車頂,正可謂是秋雨綿綿。
無風,但有點涼,給人一種很淒冷的感覺。
從城裏的街道上竄出來的時候,路上已行人稀少,當我到了天井官莊村的這條水泥路上,街道從南到北,大約有一千五百米,雖然很長,開車匆匆駛過後,竟然連一個人都沒看到。
大街上昏黃的燈光也被密雨所藏掩,昏暗而模糊,偶爾一兩聲狗吠,也顯得低沉而無力。
當我再次衝入了村後那一片荒涼的田野裏,田地裏的小土路,坑坑窪窪,已經泥濘不堪。雖然已經兩次走過這裏,但此時,卻因為下著雨,黃土被雨水所浸透,再加上深秋時節,平時已經很少有人路過,路麵泥滑,車輪就這雨水攪拌著鬆軟的黃土,好幾次車身側滑,雖然心急,我還是盡量調整著方向,保持著正常的行駛。
穿過田地,又駛上了去往墓地的小路。
小路是由沙土鋪成,再加上少有人走,荒草蔓延,就不再那麼泥濘了。
距離村後的那片墳地,大約還有一千多米的時候,我關掉了車燈,減慢了速度,憑著來過的印象,小心翼翼的摸黑又繼續往前行駛了大約幾百米,才停下車,熄了火。
發動機一旦停止運轉,坐在車裏,我才真正感受到夜裏荒郊野外的那份寂靜與荒涼!
雖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般濃黑,但因為落雨的細密,視線也隻能看到三四米內的東西。
我拿起傘,把手電裝進了口袋,又摸起了用來防身的那根鐵棍,走下車來,一手撐著雨傘,一手緊握著棍子,站在雨中,四周看了看。
夜色蔓延的荒郊野外,秋雨的滴落,落入荒草之中,落在泥土之上,在還沒有積水的情況下,幾乎是沒有任何的聲響,除了落在我雨傘之上的雨滴發出“噗噗”的聲音之外,真可謂是萬籟俱寂。
我向前走去,不遠處就是黑壓壓的側柏林,側柏林下掩映下正是天井官莊的亂墳崗。
沿著小路邊的荒草帶,靜悄悄地往前走著,這樣除了雨水已經把我的運動鞋和褲腳浸透了外,幾乎沒有泥土的沾染,也幾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雖然有幾次差點被路邊的石頭絆倒,但我已經習慣了這夜色,憑著我先前來過的印象,往前慢慢走著。
因為來過這片墳地,雖然那次也是在淩晨中的黑夜裏,但是,我也已經大體知道了墳地的方位與墳頭的布局。
快到了墳場的時候,我沒有從靠近小路的那邊進去,而是選擇了墳地的東側,因為科子的墳墓在靠近東邊的地方。
一進到黑乎乎的樹林當中,因為樹林的茂密,裏邊基本沒有雨水,我就收起傘,傘很小,把它裝到了我的外衣裏麵的口袋裏,這樣就可以騰出手來,隨時撥開林中的枝蔓。
很快我就適應了林中的黑暗,已經走入了墳場,一個比一個高大的墳子,就在我的左右,除了一人多高的墓碑和石板供桌的周圍稍微顯得空蕩外,其餘不管是墳墓還是墳與墳之間,到處都是半人多高的荒草與交錯的枝蔓。
這時候的雨水因為是先落在樹枝樹葉上,雖然沒有聲息,但是當雨水彙集而成,樹枝樹葉不堪重負的時候,就形成大的水滴,落到地上,“啪啪噠噠”的聲音響在耳邊。
我輕輕地從幾個墳頭之間穿過,在距離科子的墓地大約還間隔著三四座墳頭的時候,我聽到了前麵有嘈嘈雜雜的鬼聲!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夜裏的哪怕一點聲響,都那麼入耳。
我悄悄地扶著墳頭,一手拄著鐵棍,又繞過了兩個墳頭,眼前又是一座一人多高的墳墓,這座墳墓的後麵就是那一片空曠地,科子的墓地就在那裏。
繞過墳前的供桌,來到墓碑前,我緊緊地依靠著比我還高的墓碑,靜靜的凝神聽去,是科子那嘶啞的聲音不假,但同時好像還有另外一個鬼魂的聲音,再就是一些鬼靈“吱吱嗚嗚”的嘈雜的怪叫聲。
科子嘶啞的聲音:“老爺爺,幫幫我吧,我要複活!我要報複——”
“我知道了,科子,我會幫你的——但是,你要挖出——你的骨頭來,我才能幫你——”這個聲音非常的蒼老,也非常的無力,就像一個人臨死前,再也無力抗爭,再也說不出話來前的奮力一搏,隻是用喉嚨與嘴唇的摩擦而成的聲音,低沉而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