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風細細的花船上,成了一名賣笑不賣身的“清倌人”,沒過多久,笑靨如花、柔情似水的我就紅遍了蘇州。這時的我越發光彩照人,豔光四射。
在這裏我遇上了貴人,這位貴人就是同治年間的狀元郎洪鈞。洪鈞因母親去世而回到了老家蘇州。洪狀元最初見我總是長長短短的詢問我的身世,後來朋友們便對洪狀元說:‘彩雲這個孩子很不錯,何不為她納了過來?’但洪先生總自覺得年紀相差太遠,而且他家裏又有一位太太了,我祖母更不願我做偏房,最後經過許多的斡旋,才決定用鳳冠霞帔,綠絨喜轎,娶我做平妻,婚期是在光緒十四年正月,那時我年十四,洪狀元已五十了。“
【年紀的差距誰人不知呢。洪老頭50了,我才十四歲,按照這個年紀算,洪老頭大我兩個歲數可以做我爺爺的了。洪老頭他對於我,與其說是鍾情,無寧說是憐惜。】
成了他的第二房姨太太。洪鈞讓我改名為洪夢鸞。從此,我由花船妓女一躍而成為”狀元夫人“,完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跨越。
豔若桃李的”花國狀元“嫁給了兩鬢染霜的真狀元,兩個狀元配一雙,一樹梨花壓海棠,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我嫁給洪鈞以後,雖然丈夫老邁,但因為洪鈞的前兩位夫人都是善類,性情和順,與世無爭,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別看,我自己很苦,但我卻很‘旺夫’。我正月嫁洪先生,五月洪先生便欽命出使到德國去。【或許旺夫是個錯誤的說法吧,我還克夫那是後來的事情了】
按照慣例,大使必須有夫人隨行,正房王夫人因為懼怕會生吃人肉的老毛子(當時的傳說),不肯犯險出洋,於是我自告奮勇,要去看看西方的花花世界。王夫人便主動讓賢,並把自己一套誥命夫人的服飾借給了我。就這樣,纏過足的我,居然以公使夫人的名義,步步蓮花地走出國門,大開了眼界。
還記得那時我是一個花枝兒青春美貌少婦,披著孔雀毛的圍巾,穿著二十四條飄帶的六幅湘綾裙,每條帶都懸住一個小銀鈴,走起路來銀鈴釘鐺地響得雅致有趣,而且還要斯斯文文的小步小步走,響動便應著拍節響動,走快了鈴響便亂,那就失體統了。還有那雙宮鞋的後跟,鐫成凹形的花樣,裏麵蒙著布包的粉,在那打掃得一塵不染在恭候我光臨的宏麗大廳上,步履過處,廳上留下一個一個的鞋底粉印,真是步步生花。那是多麼華貴啊!
出國時候,是由天津坐了大輪船到了上海,由上海再轉火輪去歐洲。那時我身懷有孕,加以風浪的蕩搖,於是乎嘔吐狼藉,幾天沒有進食。到了紅海,洪先生看我這般狼狽,便叫廚役做了一碗湯,對我說:‘鵝肉湯吃了可以充饑,還可以止暈船。’我便半信半疑喝了半碗,覺得鮮美可口,後來洪先生帶著笑告訴我那不是鵝肉,而是牛肉(浙江寧波人牛鵝兩字同音),這話不聽猶好,一聽之下,心頭頓時作惡,又吐個不亦樂乎。洪先生事後又自悔不該告訴我,因為我是向來不吃牛肉的。到了德國,應酬很多,但是不慣吃西餐,隻有吃隨洪先生來的兩個廚子做的菜。後來德國的大蛤蜊、龍蝦等海鮮,也成為我的嗜好食品了。然而此行因為舟車勞頓,傷了身體,登岸不久便小產了一胎。
那年結識了瓦德西將軍,他和洪先生是常常來往的。故而我們也很熟識。外界傳說我在八國聯軍入京時才識瓦德西,那是不對的,傳說我在德國怎樣浪漫放蕩,天天交際,夜夜跳舞,也是絲毫沒有根據。我是纏裹足的小腳,三寸金蓮,哪裏還能跳舞呢?而且洪先生又是個道地的老學究,素來絕對保守中國禮教的,豈能容我那樣放肆!
我出國的時候,日常侍隨我的仆人們,都很依依不舍,但因遠涉重洋,他們要命也不肯跟我去。最後有兩個自己以為必定有去無回的敢死小老媽肯去了,但每月的工資要五十兩紋銀。在洪先生的意思,隻要有人肯去,幾十兩銀子倒是不在乎,於是便雇定了一同出發。到了德國又雇了四個年紀很輕的德國女仆,她們是晨早來工作,晚上回家睡的,工資是每人每月四十兩中國銀子,另外聘請了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少女到處陪伴我,晚上出進都由四個洋女仆打住明角宮燈帶路,正如在中國時一樣。中國使館是很講究的,大廳上真是金碧輝煌,有時使館設盛大宴會,人客都到齊了,我也有四個仆人打著宮燈帶路,文靜地出來會見那些齊站起來對我示敬的賓客。【其實我覺得挺貴的,幾十紋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