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所有女真人眼中,這個老和尚就是在“走”,而且是緩步而行,因為他雙手合十,上身紋絲未動,長長的僧袍也幾乎沒有什麼起伏,能見到的就是一雙破舊的僧鞋交錯邁動。但是,這個老和尚“走”得也太快了,須臾間便來到了擋在正前方的十餘名女真士兵眼前,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股大力浩然湧動,這些女真士卒便忍不住向兩邊倒退跌倒,本來嚴嚴實實的包圍圈立刻露出了一個去往大殿殿門的通道。
通杜收斂笑意,麵沉似水,迅速拔出腰間長刀,大喝聲中,劈出一道淩厲的刀芒,向宗擎尊者斬去。他從彬彬有禮、動容淡定瞬間變得凶悍暴虐、殺意滔天,中間毫無征兆,端的是個久經沙場、殺伐果斷之人。也由此可見,能擔任女真人老營駐軍首領者,絕非泛泛之輩。
在通杜刀芒劃出之際,另外一道刀光也幾乎同時向宗擎尊者斬去。隻是,這道刀光映在眾人眼中並不是白芒,而是一道紅芒,炙熱而明亮。出刀之人,正是從自拜火教的東單薩。東單薩將火神功法灌注於手中單刀之中,全力向宗擎尊者迅捷的身形劈去。
一寒一炙兩道刀芒縱橫斬來,尋常武者幾乎無從閃避,然而宗擎尊者又豈是常人,他臉上依舊不悲不喜,眉眼毫無異動,依舊邁著同樣頻率的步履,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施施然便走出了佛殿大門。在他身後,通杜和東單薩全力斬出的兩刀,盡皆落空,要不是他二人收手及時,幾乎要將大殿的地麵斬出深溝。
原來,宗擎大師看似步履入常,實際上前行的速度卻毫無感覺地加快了一倍,這些變化,別說尋常的女真士兵,就連武功不凡的通杜和東單薩也未能察覺,以致他二人出刀落空後,方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驚懼不安,同時在包括通杜、東單薩在內的所有女真人心頭泛起。
見宗擎尊者已經出了大殿,通杜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正待命令手下全力追擊,就聽殿外傳來一聲豪放的大笑聲:“這位大師神功蓋世,讓老夫歎為觀止!”
這笑聲猶如雷鳴,轟然而起,所有女真士兵都覺得耳中嗡嗡作響,難受不已。東單薩運功護住雙耳,口中卻驚喜地喊道:“德拉格國師來了!”
宗擎尊者輕鬆突出重圍,來到佛殿外的空地上,就見一個身高體壯、頗為熟悉的老者轟然大笑著從前院來到。此前,在遼陽吳海平的家宅中,宗擎尊者曾見過德拉格大法師一眼,自然認得。而那天晚上,宗擎尊者和駱思恭、高傑等四人皆蒙著麵,德拉格大法師卻並未認出眼前這個老和尚。
見德拉格大法師擋住了自己的去路,宗擎尊者不慌不忙,含笑道:“阿彌陀佛,大法師終於露麵了,老衲還以為會就此錯過呢!”
德拉格大法師背手而立,聞言有些出乎意料,不解道:“哦?!大師何出此言,莫非早就知曉老夫在此?”
宗擎尊者笑道:“早聞金國兩位國師盡皆親至赫圖阿拉,所為無非便是蒙古人奪取甘珠爾聖經之事。如今沙爾大師等如你等所願,強攻普覺寺,國師此時如不在寺中坐鎮,那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德拉格大法師也哈哈一笑道:“大師睿智,說得在理!看來我等的布局好像早被爾等瞧破,卻不知大師等為何仍如飛蛾撲火,甘願墮入局中呢?”
宗擎尊者閉目合十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然國師費盡心力布下了偌大之局,我等若不來賞光,豈非辜負了國師的心意!”
德拉格大法師聞言,有些意外地皺了皺眉,隨即沉聲道:“不管如何,如今沙爾大喇嘛等一幹人等被困,大局已定,就憑大師您,莫非還有什麼通天手段可以翻轉局麵嗎?”
宗擎尊者搖頭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老衲修為淺薄,亦不敢妄加揣測,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德拉格大法師點點頭道:“大師看上去不像是蒙古人,不知來自何寺,如何稱呼?”
此刻,通杜和東單薩也已經來到了院中,聽得德拉格大法師問話,通杜便出聲道:“這位乃是少林寺的宗擎大師!”
“宗擎尊者?!”德拉格大法師目光一閃,說道:“原來大師便是少林武學大師宗擎尊者!”
宗擎尊者合十道:“豈敢豈敢,老衲不過一武僧,習武數十年,略有小成,豈敢妄稱武學大師!”
德拉格大法師搖頭道:“大師之名,就連我等久居遼東之人也頗有耳聞,宗擎尊者又何必自謙!老夫生性喜好武藝,今日既然與大師相遇,便請賜教幾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