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半月論談(1 / 2)

這還不算完,在葉向高之後,吏部尚書趙南星、吏部尚書孫慎行等東林黨朝士也陸續趕到。一時間,慈慶宮中名士雲集,人才濟濟,頓時熱鬧起來。

位高權重的葉向高、趙南星和孫慎行三人,自然成為了中心,三人都頭戴二梁冠,身穿蔽膝赤羅衣,青飾領緣,佩藥玉、黃綠赤練鵲花錦綬,白襪黑履,穿著打扮都頗為正式,便如同上早朝一般。他們雖然見到高傑,驚訝之下,也都客客氣氣地持禮相見,但過後卻再也沒搭理他。

這種情形,高傑已經有所預料,東林人皆出自名門望族,以名士自居,哪會把他這個出身卑賤的小獵戶放在眼裏,即便小獵戶如今貴為忠勇侯,在他們心中也如同市井中的暴發戶,粗鄙不堪。不過,意外的是,有兩個人倒並未拋棄他,一個是始終笑眯眯的汪文言,還有一個竟是炮筒子楊漣,他倆一直站在高傑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胡扯。

高傑一邊應付二人,一邊觀察場中形勢,心中粗略地有了些計較。

汪文言和楊漣均是七品芝麻官,職位低微,在這種公開場合,自然比葉向高等高官要低調。但兩人又有不同,汪文言職位雖低,但文采和謀略均屬上乘,且為人處世圓滑多智,在東林黨內部屬於智囊型的角色,頗為重要;楊漣性格直率,為人古板,並不為大多數東林人所喜,但他性情直率,敢於做這些文人不敢做的事情,身為言官,盡忠職守,即便是麵對皇帝老子,他也敢公開放炮,成為了貨真價實的急先鋒,東林黨魁首門雖不會與他深交,但仍將其當作一個與對外鬥爭時不可或缺的重要棋子。

說實話,高傑對汪文言沒有什麼好感,即便他是對自己最為客氣的,相反,對於炮筒子楊漣,高傑卻有些心有戚戚焉,不知是覺得他可憐呢還是可敬。

當然,此刻高傑最大的心事,是對於朱由檢選擇這樣一個場合召見自己頗為不解,也隱隱有些不安。起碼,眼前的情形是一個信號:朱由檢和東林人走得很近。

而天啟帝和魏忠賢暗中籌備的變革,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改變稅製,準備向地主、富商們納稅,這些勢必會觸及到門名望族的底線和利益,也就是說,在不久的將來,必會和東林人所代表的利益集團不可避免地發生衝突。朱由檢此刻和東林人走得太近,絕非什麼好事。

正胡思亂想間,就見大殿屏風後人影一轉,朱由檢來了。

唇紅齒白的朱由檢披著件銀鼠皮的棉袍,笑盈盈地與葉向高等見禮,最後才來到高傑麵前,一把抱住他的腰際,笑道:“傑哥哥,由檢好想你!”

高傑此去遼東,足足有兩個多月沒見到朱由檢了,聞言心中感動,將其一把抱起,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言道:“我也想你了!咦,幾日不見,我家由檢又長高了,愈發像棵玉樹一般淋雨淋風了!”

朱由檢小臉一紅,把頭埋到高傑懷裏,咯咯笑道:“那叫玉樹臨風,可不是淋雨又淋風的樹!”

高傑故意一拍腦殼,尷尬笑道:“哎呀,沒文化真可怕啊,讓你的貴客們見笑了!”

一眾東林黨人聽了,皆相視無言,既對高傑和信王的親昵心生妒忌之意,有對這個山野小子不學無術而暗生鄙視之心。

朱由檢卻毫不介意,笑道:“不過,能做一個擋風遮雨的參天大樹也是好的,傑哥哥的話倒另有深意!”

高傑聞言,頓覺欣慰,將朱由檢放下後笑道:“趕緊招呼你的貴客吧,不要因我失了禮數,慢待了各位大人!”

朱由檢點點頭道:“想來傑哥哥已經與各位大人都見過了,也知道他們都是我朝名士,自從上月開始組織了這樣的半月論談之後,由檢從他們身上可是學到了不少知識見解,長進頗多。”

高傑脫口而出道:“半月論談,這是什麼鬼?”

在場眾人不解高傑此話之意,朱由檢也不例外,但他與高傑親近,熟悉其說話風格,稍楞之後亦猜出了此話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就是各位朝中名士每隔半月便來慈慶宮聚會一次,談古論今,暢所欲言,大家交流近日所思所慮,為我大明獻計獻策!”

高傑作恍然狀,一拍大腿,大聲道:“那便是集會了!”

吏部尚書趙南星微微一笑,出言譏諷道:“忠勇侯雖出自山野,未經教化,但集會一詞卻也算貼切!”

高傑拱手道:“趙大人過獎了!小子在鄉下時,常見七大姑八大姨在農耕間隙休憩之時,聚在一起嘮嗑打屁,我們家鄉話就叫集會。原來,各位大人如此隆重地聚在一起,也是差不多的。如果談論的是四書五經、倫理綱常、詩詞歌賦,小子自認文采缺缺,寫字撰文更是狗屁不通,隻能做壁上觀,充當看客,但既然是嘮嗑打屁,倒是俺的專長,那就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吧!”

趙南星沒想到自己的譏諷之言,竟然被高傑如此曲解,還趁機將他們鄭重其事、具有深意的半月論談與鄉野大媽田間嘮嗑相提並論,鼻子都氣歪了,花白的胡須隨著嘴巴和鼻孔噴出的粗氣飄揚,臉色也憋得泛起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