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裏掏出一條暗紅色的布,魏七一邊將斷刀上的殘餘血跡擦拭幹淨,一邊說道:“命由天定,事在人為!”
語氣依舊冷漠,但眾人隱隱察覺到他的嘴角似乎不經意地上揚了那麼一瞬,雖然一閃即逝,但大家卻禁不住產生了一絲錯覺,好似看到千年冰川中拂進了一縷春風,有了一絲溶解的跡象。
對於魏七,眾人皆不了解,印象中他就是個渾身散發著陰寒之氣、沈默寡言的怪人,讓人難以接近。加之之前的一些假象,導致他和侯王一樣,在眾人心目中成為薄情寡義、奸詐小人的代名詞。
如今得知其忍辱負重的真相之後,頓時觀感大為改變,冷漠成為了堅忍的表像、肅殺亦變成了果敢的體現。
於弘誌當先大步走到魏七麵前,盯著他上下看了半天,方才伸出手掌拍向他的肩膀,嗡聲道:“你是條漢子,我看錯你了!”
魏七目光凝了凝,肩膀微側,於弘誌的大手便落了空。他自幼修煉的便是斷刀之法,講究殺伐果斷、冷血忘情,實在不習慣與陌生人親近,於弘誌大大咧咧表示歉意的舉動他可以心領,但絕對做不到毫無芥蒂地接受。
於弘誌本就是個實誠大度之人,魏七避讓的動作並未令其羞惱,他隻是收回右手,撓了撓腦袋,尷尬地笑了笑。
魏七重新垂下眼皮,用那塊不知用了多久、不知擦拭了多少鮮血的舊布仔仔細細將斷刀纏繞包裹,然後塞進了大袍之中,抬眼看了看猶自撓著腦袋的於弘誌,突兀地道:“徐大哥說,你也是條好漢!”
於弘誌聞言,身體僵硬了片刻,隨即放聲大笑起來。
魏七皺了皺眉,好似不太適應於弘誌的高亢笑聲,隨即轉頭對高傑道:“那個人,要解決掉嗎?”
早早的,魏七便從徐鴻儒口中得知了高傑白蓮教少教主的身份,此刻自然以高傑為首。
高傑微微一愣,才明白魏七口中之人說的是誰,微微轉首,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空地。
在那裏,此刻還傻呆呆地站著一個黑衣蒙麵人。
他是林紅萌帶來組成弘陽刀陣的十個手下中唯一的幸存者,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弘陽刀陣乃是林紅萌獨創,組成刀陣的人員也都是由她在弘陽教中親自挑選的。這些刀陣成員單打獨鬥能力不一定出類拔萃,但個個都是極為嚴謹、果敢,且善於團隊合作的人才。
由於人才難尋,加之刀陣成員之間需要超高的默契方才能發揮出弘陽刀陣恐怖的威力,以至於訓練難度不是一般的高,非短期內可以完成的。因此在弘陽教中,如今能夠成功達標的弘陽刀陣僅有不到十組。這次為了奪取白蓮教聖物,林紅萌一次性就帶出來兩組,可見是下了大決心的。
數年來,弘陽刀陣所向披靡,幾乎無往不利,從未遭到過什麼重大的損失。而就在今日,先是被李正華的黑隼翎擊殺四人,再遭魏七從後悍然襲擊,另一個五人組弘陽刀陣成員盡皆隕落,十人中隻有一人幸免遇難,這般慘重打擊足以令人崩潰。
此刻,剩下的這個人就像零落在寒風秋雨中的一隻雞崽,又像是砧板上待宰的危魚,瑟瑟發抖,無所適從。
雖說能成為弘陽刀陣成員之一,他的心理素質極為過硬,但因其年紀小,在短短時間經此大變,早已失去鬥誌。
特別是在最後關頭,林紅萌選擇帶走重傷的張鬆,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消失無蹤,任其自生自滅,對其內心造成了嚴重的創傷,以至於後麵所發生的事情他都視同未見,腦袋裏一團漿糊,一直傻愣愣地呆立原地。
他的軀體不停地抖動著,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對弘陽教深深的失望,還有對林紅萌的深深的恨意。
直到今日,他方才明悟,好不容易混上了弘陽刀陣一員,自以為前途無量,其實在林紅萌等教中大人物眼裏,自己不過就是個螻蟻,是可以輕易舍棄的棋子罷了。而自己曾虔誠崇信的弘陽教,以及其宣揚的大愛、平等,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罷了。
見眼前這個蒙麵人適才沒有乘亂逃離,高傑甚覺詫異,他當然不清楚這個家夥的心路曆程,忍不住走到他麵前,笑著說道:“你怎麼還不離開?”
黑衣蒙麵人聞言,這才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待看到近在眼前的高傑,頓時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了兩步,聲音顫抖地道:“你,你意欲何為?”
高傑聽到他聲音很是稚嫩,更加好奇,溫言道:“別緊張,我剛才隻是問你,為什麼不離去?”
那人露在黑布外麵的雙眼眨巴了幾下道:“離去?!你等會好心放我離去?!”
高傑攤攤手道:“何須我等放你離去?!適才乘亂,你說不定可以安然離去啊!”
那人道:“適才巨變驟起,俺一時亂了方寸,卻忘記了逃命要緊!如今你等虎視眈眈,環視一旁,俺武功低微,怕是難逃一死了!”
高傑見此人說起話來咬文嚼字,某些用詞雖有些不妥,但似乎是讀過書的樣子,愈發覺得有趣,便笑道:“那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