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西北荒原,白天已經頗為暖和,但入夜之後依然寒風徹骨,西海湖麵上厚厚的冰層仍未融化,在皎潔的月色下閃著奇異的光芒,仿佛荒原上的一粒明珠。湖畔,兩騎馬飛馳而過,遠處不時傳來幾聲淒厲的狼嚎,打破了寧靜的夜空。
月光下,前麵一匹馬身上的雜色斑點依稀可見,正是龍駒雪豹,騎在馬背上的劉子秋倒拖著陌刀,麵色凝重。後麵那匹馬奔跑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卻還是落後雪豹半個馬身。馬上的騎士手提長槊,竟是一心要和劉子秋比試的文昊。
張壽被宇文敬扣押也好,眾將領被誆進威定城也罷,都是上層之間的事情,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過問的,柳鬱本不同意劉子秋前往威定城。但是劉子秋帶回的消息和文昊提供的情況很快在軍中傳了開來,弄得三軍人心惶惶,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答案就在威定城中,隻是如今的威定城已經不亞於龍潭虎穴,盡管桂海求和一眾老兄弟吵著要和劉子秋一起去,但劉子秋知道他們身手平平,還不如自己獨闖來得容易。唯有文昊仗著一身武藝,堅持同往。
軍營在西海湖的東岸,雖然西海湖上還結著冰,但畢竟已是三月,有些地方的冰層開始變薄,在上麵策馬夜行十分危險,隻能繞湖而走。
陣陣冷風吹過,劉子秋漸漸冷靜下來,忽然一勒韁繩,撥馬奔向西南。緊緊跟在後麵的文昊一愣,旋即追了過去,大喊道:“劉旅帥,走錯了!”
劉子秋頭也不回地答道:“沒錯,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大半夜的,文昊鬧不懂劉子秋要去哪裏,卻也沒有多問,隻管策馬相隨。
……
已是深夜,圖木魯的營地仍然熱鬧非凡。整個營地比原來擴了近二十倍,新搭建的帳篷隨處可見。營地附近的一大片空地上,來自十三個不同部落的上百對青年男女正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每次部落之間的聚會對他們來說,都是尋找伴侶、談情說愛的好機會。盡管這一回,他們的部落麵臨著巨大的危機,但他們還是不願放棄這樣難得的機會。
青年男女們盡情歡歌的時候,十三部落的首領也齊聚在圖木魯的大帳。說是大帳,其實與普通牧民的帳篷並沒有什麼區別,十三個部落首領再加上他們的侍衛,分列兩旁,將一個小小的帳篷擠得滿滿當當。端坐在上首的,赫然正是黨項公主拓跋千玉。
拓跋千玉輕輕撫弄著懷裏的兩隻金錢豹幼崽,漫不經心地掃了眾首領一眼,淡淡地說道:“情況就是這樣,抱不抱成團,諸位自己拿個主意吧。”
受到宇文敬勒索的小部落遠不止這十三個,但時間倉促,圖木魯能夠聯係上的也隻有這十三家。今天是宇文敬約定“收貨”的日子,一大早,各部落首領就在營地裏等著宇文敬派來的人,結果卻等來了圖木魯的信使。圖木魯的信很簡單,隻說他得到貴人相助,不用再懼怕宇文敬了,如果你們不想受宇文敬的欺壓,就都遷到他的營地來共商大計!宇文敬確實索取得太多,已經令這些部落難以承受,既然圖木魯有辦法可以擺脫困境,大家自然也想來碰碰運氣。
等他們來了之後才知道,宇文敬派出的那名旅帥、向導和三十多個士兵都已經成了箭下之鬼,而端坐大帳中央的那個美貌少女竟然就是圖木魯所說的貴人之一。
拓跋千玉提出的解決辦法還是劉子秋臨行時教給她的,叫做抱團取暖,本著自願原則,將這些小部落聯為一體,組成一個新的部落。十三個部落當中,最多的也不超過兩百戶,少的不過幾十戶,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隻有任人宰割。但是,一旦這十三個部落聯合在一起,立刻就會超過一個中等部落的規模,再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其他首領還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圖木魯已經搶先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伏俟城裏的隋人欺我太甚!我部族上下,誓與他們相抗到底,唯姑娘之命是從!”
伏俟城就是威定城,當地人仍然喜歡延用它的舊稱。不過,圖木魯並未視所有隋人為仇敵,至少劉子秋這個隋人就是上天派來幫助他們的。自從殺了江達和那三十多個隋軍士兵,圖木魯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唯有多拉幾個人下水,才能保得族眾安全,所以他堅定地站出來支持拓跋千玉。
不同的部落有不同的圖騰,這十三個部落中竟有八個部落以豹為圖騰,他們都聽圖木魯說過,劉子秋和拓跋千玉就是豹神的化身,雖然還有些將信將疑,但對於組成一個大部落,並不十分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