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誇行怒道:“金波,要留下你自己留下,我的部眾都打完了,再不走,在這裏等死嗎?”

他是慕容伏允的叔父,地位超然,從來都沒把金波放在眼裏。

金波臉皮頗厚,非但一點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道:“王爺息怒。漢人素來狡詐,他們明知道不會有援兵過來,卻為何還要施放狼煙,這個問題你們想過沒有?”

慕容伏允皺眉道:“金波,別賣關子了,你有什麼主意就快說。”

金波捋須道:“如果金某所料不錯,劉子秋一定還在城外設有一支伏兵。他施放狼煙就是向這支伏兵傳遞消息。”

慕容誇行大聲道:“既然他還有伏兵,那咱們就更應該撤退了!”

金波搖頭道:“這幾天,咱們傷亡慘重,城中又能好到哪裏去?金某在城中留有耳目,他們傳回來的消息稱,守軍的傷亡不會少於五千人。大家想一想,城中一共才多少兵馬?傷亡五千,再扣去留在城外的伏兵,還有多少力量?”

他的分析不無道理,隻是有一點金波卻沒有考慮到,城中防守嚴密,又怎麼會輕易讓消息傳遞出來?他的耳目傳出來的信息又有幾分可信?事實上,他的耳目早已經在趙淩的監視之下,這些消息都是趙淩有意放那些耳目傳遞出來的,否則那些耳目又哪有機會接近城牆。

慕容伏允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對啊!城中施放狼煙,隻怕是想叫那些伏兵回援。”

金波滿臉得意地說道:“所以,城中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咱們不僅不能撤軍,還必須加強攻勢,絕不能半途而廢。至於那些援軍來就來吧,在野外決戰,咱們還用怕那幾個漢人嗎?”

慕容伏允心情大定,下令三軍早早休息,明日清晨再次攻城,做最後一搏。

……

是夜,月色朦朧,城裏城外一片寂靜。三更時分,城裏開始行動起來。將士們吃過肉幹,喝過水,披掛整齊,各執兵器,默默地守候在城門口。城門後麵的那處冰牆已經融化,打滿“補丁”的木製城門搖搖欲墜。

金波猜的並不錯,劉子秋確實將那兩個遊牧騎兵千人隊留在了城外,就駐紮在泥嶺下麵昔日的隋軍軍營裏。這兩支遊牧騎兵千人隊既不是伏兵,也不是援兵,而是劉子秋的機動力量。城裏點燃的狼煙既不是通知他們設伏,也不是請求他們赴援,而是讓他們做好追擊殘敵的準備。

劉子秋沒有楊廣那樣的假仁假義,他隻要擊敗了慕容伏允就不會再給他翻身的機會,這兩支遊牧騎兵就是劉子秋徹底打垮慕容伏允的終極武器。西海雖然比不上漠北草原,但也足夠遼闊,隻有自幼生長在馬背上的遊牧部落才最適合在這片土地上縱橫馳騁。長途追擊是一件苦差事,文昊的那支騎兵千人隊雖然同樣騎術精湛,但讓他們整天騎在馬背上卻力有不逮。

狼煙隻有白天才能看得清,所以必須是天黑以前就施放出來,不過,攻擊的時間事先就約定好了,因此不用擔心那兩支遊牧騎兵會提前暴露。此刻,他們也已經整裝待發,隻等威定城那邊傳來動靜。在施放狼煙的同時,劉子秋又下令點起一堆篝火,融化了城門後麵的冰牆。

四更時分,天邊飄來一朵烏雲,完全遮住了朦朧的月色。劉子秋一聲令下,幾名士兵緩緩打開威定城的西門。城門雖然破爛,但抹了黃油,開門的時候靜悄悄的,聽不見一絲異響。

城門開處,最先出城的卻是五百頭膘肥體壯的公牛。經過一個冬天,牛羊都會掉下一層肥膘,但自從遷進威定城以後,不用擔心風雪,還有足夠的草料,而且漢人的草料裏還會摻雜一些富含蛋白質的黃豆、黑豆,因此這些牛羊馬匹比入冬之前還要強壯。五百頭公牛在城下排成一排,牛頭對準的方向正是慕容伏允的營寨。牛頭上披著鐵甲,牛身上覆著枯草。劉子秋輕輕揮了揮手,趕牛的士兵們一齊點燃了牛身上的草堆。

公牛受驚,撒開四蹄朝著鮮卑軍營狂奔過去。別看牛平時慢吞吞的,但發起狂來,速度不亞於奔馬。尤其這些公牛,每一頭的重量都是一千五百斤以上,最重的甚至達到兩千斤。這樣一群龐然大物就如一列重型坦克,轟隆隆碾壓過去,氣勢比萬馬奔騰還有更勝一籌,這才是真正的火牛陣。

雖然鮮卑人不適應夜戰,但慕容伏允還是派出了幾隊斥候,隻是這些斥候都被派往與威定城相反的方向,他們的任務是去尋找劉子秋布下的伏兵。在朝著威定城的方向,隻有少量值守的士兵。四更正是人一天當中最為困乏的時候,許多鮮卑士兵正沉浸在夢鄉中,就連值守的士兵也不住地打盹。直到公牛奔馳的聲音越來越響,他們才從半夢半醒中驚覺過來。有人吹起了號角,有人胡亂地射著弓箭,徒勞地阻止著公牛前進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