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利發低下頭,隻見一杆長槊正從自己的胸前緩緩抽出,鮮血噴湧,他握著彎刀的右手想要橫劈過去,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接著,他的身體便緩緩向後倒了下去,目光掃過周圍仍在激戰的士兵,最後定格在一片藍天白雲。
那位黑大漢帶著眾士兵一路殺過去,竟將進入忻口鎮的俟利發手下盡數剿滅。本來,俟利發手下都是些百戰餘生的勇士,奈何他們正分散在各處忙著搶掠財物,難以有效組織起來,所以才會敗得這麼快。即便如此,劉武周手下的士兵照樣傷亡慘重,就連這支軍隊的最高長官,劉武周手下的一名校尉都戰死了。眾士兵便推舉那名黑大漢做了首領,在他的帶領下占據了程侯山。
程侯山並不是很高,但地勢險要,中間隻有一條狹長的穀地可以供騎兵通過。忻口鎮劫後餘生的百姓也組織起來,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在那長穀地兩側的山坡上屯積了大量滾木、擂石。當另一個小部落從穀地經過時,山坡上的滾木、擂石一股腦地推了下來,不僅砸死砸傷了許多突厥騎士,更將道路完全阻塞了。
此時,劉武周的部落黃子英聽到消息,匆匆帶領一支兵馬趕了過來。黃子英本是馬邑鷹揚府副郎將,而劉武周手下的軍隊主要就是由馬邑鷹爪揚府的府兵組成的,扼守在程侯山上的這些士兵都可以算作黃子英的老部下。黃子英深知突厥人的厲害,也知道劉武周現在依仗的就是突厥人的力量,所以他來到程侯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將挑頭和突厥人作戰的那個黑大漢抓了起來。
得知黑大漢被抓,士兵們群情激憤,忻口鎮的百姓也紛紛前往黃子英麵前請願,黃子英一時也未敢隨意處置黑大漢,隻得命令親兵將他暫時看押起來,一麵又派人飛馬前往雁門,將這裏稟報劉武周。劉武周從雁門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
將劉武周迎進營寨,黃子英立刻命人把那個黑大漢押了上來,拱手說道:“主公,便是他堵了突厥人的道路。”
那個黑大漢扯著嗓子吼道:“主公乃是大隋的將軍,又豈能任由突厥人殘殺大隋的子民?主公便是殺了屬下,屬下照樣不服!”
黃子英大怒道:“死到臨頭,在主公麵前猶敢嘴硬!”
劉武周擺了擺手,走到黑大漢麵前,沉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黑大漢昂起頭,大聲說道:“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尉遲恭便是!”
原來,尉遲恭在少林寺外和劉子秋分手以後便回到馬邑,想要投軍。但大隋實行府兵製,非軍戶不能當兵。尉遲恭便在馬邑開了一家鐵匠鋪。後來恰逢劉武周殺了王仁恭,大肆招兵買馬,尉遲恭才找到了投軍的機會。但劉武周重用的都是原來的府兵,尉遲恭空有一身武藝,卻隻是幹些打雜的活兒,鮮有表現的機會,直到這一次在忻口鎮碰上俟利發,才算是他參加的第一場戰鬥。
劉武周盯著尉遲恭看了一會,猛地抽出佩劍。寒光一閃,佩劍已經架上了尉遲恭的脖子。尉遲恭圓睜雙眼,瞪著劉武周,絲毫無懼。隻見劉武周手腕一抖,佩劍在尉遲恭周遭劃了個圈,“嗆”的一聲,已經重新入鞘。
尉遲恭敬滿臉詫異,微微活動了一下身體,原本捆在他身上的繩子卻已經斷成截,掉在地上。尉遲恭抬起頭看了一眼劉武周,驚問道:“主公,你不殺我?”
劉武周哈哈笑道:“尉遲恭,你果然是條好漢。從現在起,你便是劉某麾下的虎賁郎將!”
“多謝主公!”尉遲恭愣了會神,這才明白過來,朝著劉武周一抱拳,說道,“啟稟主公,屬下擅作主張,將突厥人攔截在程侯山下,恐怕壞了主公的大計,還望主公早作決斷!”
尉遲恭是鮮卑人,並非漢人,對於漢人遭受的磨難本來就沒有多大的感受。而且他表麵粗豪,其實心思細膩,自然明白劉武周能夠占據三郡,靠的全是突厥人的支持。過去他隻是一名普通士兵,可以由著性子來。現在他已經當上了郎將,自然要從有利於劉武周的方向來考慮問題了。
劉武周擺了擺手,說道:“禍害忻口鎮的隻是突厥俟利發部落,並不關程侯山南邊的堵錄、公乘占部落的事。他們已經被攔在這裏兩三天了,也該放他們回去了。這樣,劉某派兩個人過去和他們說一聲。尉遲恭,你立刻組織人手,把攔在路上石塊、樹木都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