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惠走了,我知道。
但是她並沒有帶走悲傷,這我也知道。
她更沒有吃餃子,這是意料之中的,話都說到盡頭了,實在找不出繼續坐下來的理由,人根本就不差這一頓,也和我沒什麼關係,為什麼非要坐下來吃這一頓餃子呢?
我依舊坐在原位,看著牆上的貼紙。“茅笑南,我愛你”,“姚俊邁,祝你逢考必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哥們寫這個幹什麼?人元稹的老婆死了,丫老婆也死了?搞笑!
“來了,您的餃子。”
兩盤餃子擺在我麵前,擺放的很整齊,從上冒出兩道白色的氣體,香味撲麵而來,這使得我低沉的情緒變得高漲起來:啊,世間竟然有如此美味的食物。我開始對這個老板產生了好奇心。
他是個瘦瘦高高的年輕小夥子,鷹鉤鼻,眼窩深陷,頭發卷曲。靠,你是少數民族後代吧。
“老板,你家餃子是親自包的嗎?”
“我媳婦兒包的,皮兒薄餡兒多,口感極佳,我這兒還有啤酒,餃子就酒越吃越有。”老板操著一口能濃厚的東北口音,誇自家的餃子的樣子還挺逗,你看那大拇指在胸前豎的。讓我想起周星馳電影裏麵老鴇一邊豎起大拇指一邊說:“我訓練的四朵名花乃雞中之霸!”
不過從成色上來看確實不錯,就這麼浪費怪可惜的,不如這樣。
“老板,啤酒就不要了,麻煩打包,謝謝。”我知道,我臉上的笑很難看,但總比愁眉苦臉好吧。
“好的。”
我提著餃子離開了避風塘。這個時間是飯點,學生們從二號飯堂和三號飯堂進進出出,臉上帶滿了愜意。或許,整個9月2號的陝中院隻有我一個人心情低落。
去哪裏呢?這是個問題啊。
老子讀了四麵本科兩年研究生都沒解決的問題,現在竟然一秒鍾就得出了答案:回家!
我提著兩袋餃子,擠上公交車,搭上地鐵,再次換乘公交車,來到新城區胡家廟菜市場的豐興小區。據說這是陝西最大的菜市場,每天早上南來北往的汽車紛紛在這裏下貨,忙得不亦樂乎。不光賣菜的忙,買菜的也忙,為了買最新鮮的菜,很多大媽天沒亮就起床,徒步趕到菜市場,看著人家從車上把菜卸下來。對於這種人,我隻能送上一句:您不瞌睡啊?
不過話說回來,蔬菜水果本是一家,這菜市場也不光是和菜有關係,和水果也有關係。你看這都八點了,大街上還堆滿了色彩紛呈的水果,看著都流口水。不過我不會買的,家裏就老爸一人,他這個人,見到水果就跟見到仇敵一樣,理都不理。
畢竟人流量大,周邊還有很多小餐館,不僅味道不錯還各具特色,生意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了。總之呢,我住的這個地方,什麼都方便,買菜方便、上學方便、吃飯方便、理發方便、洗剪吹方便、拉皮條方便(這個,當我沒說)……
“爸我回來了。”
我看到父親坐在沙發裏,正在看《甄嬛傳》,我去,這不是大媽喜歡看的嗎?你一大老爺們,看這個幹什麼?
“哦,吃飯了沒?”老爸將電視暫停,起身給倒杯水,遞給我。
我勒個去,老爸啊老爸,你看個《甄嬛傳》就這麼入迷嗎?還要暫停。算了算了,念在你退休的份上,就不難為你了。
“我買了餃子。”我拎起餃子,對他嘿嘿一笑說:“學校賣的,看起來很不錯,要不嚐嚐?”
“好啊,我嚐兩個。”老爸說:“來,給我,我去熱熱。”
“算了,就這樣吃吧,熱一下一會兒還要放涼,我喜歡吃涼的。”我說。
“那行,你趕緊去洗手,我去拿碗筷。”
父親拖著他那穿了五六年的涼鞋朝廚房走去,看著他的背影,確實發現父親年紀大了,不再是原先的虎背熊腰。趕緊洗手吧,再不洗手一會兒就要聽見他無止境的絮叨了,人老了,話就多,通病。
我撲通一下坐在父親旁邊,看著滿滿一大盤餃子,正準備動筷子,說:“爸,咱家有酒沒?”
父親哈哈一笑,說:“怎麼,還要陪老爸喝兩杯啊?”
“那是。”
“行,我去拿。”
酒盅、綿竹(酒名),還有花生米,老爸這小日子過得可以啊,估計沒事就背著我偷偷喝酒。
“還要玩兩下子?”我說。
“玩兩下子就玩兩下子唄。”父親一提到喝酒,《甄嬛傳》也不行了。年輕的時候就愛這一口,但是工作原因,放不開。自從退休之後,那家夥,老張老王叫的那個親熱啊,沒事就聚在一起,溜溜鳥喝喝酒,玩會象棋喝喝酒,下個館子喝喝酒,總之,酒是不能少的。沒過多久,酒桌上的各種套路老爸已經了然於胸,什麼兩隻小蜜蜂、青蛙落水、十五二十、老虎棒子雞,這都是小兒科,逮捕罪犯都不在話下,喝個酒,開玩笑,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