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撇眼不答,像是默認了嶽陽王這個法。
等了數息,見夏淵無話,嶽陽王便繼續自語般感歎緩道:“那便可惜了,可惜了這麼棵好苗子啊…”
“何來的可惜?”夏淵盯著嶽陽王,問道。
“君子不謀,謀者不善,為可惜。”
淡淡一話著,嶽陽王拿起放置在身側的虎形酒觥,拇指按在器皿的頂蓋上,朝著棋盤邊上的玉光空杯,倒下酒水。酒出觥籌,香氣襲人,輕輕盈盈的好似夏淵手中的烈酒有所不同,是更柔許多,也沉許多。兩者比較,一如熊熊烈火,一如濤濤江河,各有千秋。
嶽陽王再慢道:“他心懷大善,卻承的是隱師衣缽。縱有大智亦難謀盡人事,終究是被心性所累,謀尚毒卻心不狠,做事總會給敵人留下一線生機。以至於,他至嶽陽年餘,每每看他使謀,本王在驚歎自愧之餘,總替他覺得可惜。”
“嗬。”夏淵輕蔑一笑,一手豪邁地放下酒缸:“咱村長了,玉不琢不成器。況且他明年才十七,路還長著,不用你淡操心。”
酒,漸滿。
虎形酒觥被放歸原位,兩指再捏著玉杯底座送至鼻前,細細把聞。
“所以,你們就把他放在台麵上,讓他獨自曆盡人情冷暖,看透世態炎涼,好煉一顆無情心了?但,我實在看不出他才十六七歲呀。”
嶽陽王的作態似乎讓夏淵看得很不爽快,他撇開目光,蔑聲道:“你怎麼看,與爺爺我何幹?”
“確實與你無關。”
“噠!”
手腕稍抬,嶽陽王一口飲盡杯中酒水,而後一手把玉杯放歸棋盤上,聲稍大,速道:“但與本王有關。”
虎勢剛起,又歇下。
頓了頓,嶽陽王緩下聲勢,再道:“君子不立於危牆,本王也不可能會讓你們把一枚能威脅到我的棋子,安然放在我的棋盤上。你對吧?”
“哈哈哈…”
“你搞笑吧?!”
“亢!”
“噠噠噠…”
嶽陽王罷,夏淵張狂笑起。
笑過三息,他突然虎眼暴瞪,蔑喝一聲!同時,右手大力一抖手中赤瓦酒缸,猛地一下就砸在了麵前棋盤邊上!一聲硬響即起,數丈棋盤之上,三色棋子頃刻被震得飛起寸餘!
棋子落地,聲聲不息,如玉珠羅盤。乍起擊聲,回響亦不息,似空穀落石。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久久回鳴。烈酒四溢,飛濺出缸口,灑落棋盤,蒸發起濃濃烈酒香氣。一時間,此間氣氛變得格外的硝煙彌漫。
雖,夏這一砸用力不,但手中酒缸卻並沒有因此破碎,反倒是被砸的棋盤位置,生生凹陷了一大塊。他瞪眼嶽陽王,囂張吼道:“這盤棋,什麼時候變成你李常安的呐?二十年前我家村長與通塔裏那位布局下時,你還他娘的在喝奶了!爺爺我三十年前橫行嶽陽的時候,你這王府還是爺爺我的馬窯子!現在爺爺我回來了,我就要在這裏橫著走,你管得著麼?!”
霸道囂張,痞氣盡現。
夏淵,就是夏淵,狂起來那股無法無的痞子勁,當真讓人聞聲抖三抖。縱使麵前坐著這位是手握南域數千萬裏大權的嶽陽王,夏淵毅然能把他當作一個屁,肆無忌憚,想放就放咯。然,嶽陽王的氣度確實好,又或者他的城府足夠深。堂堂一位王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哪容得一介流氓如此褻瀆啊?但,他偏偏就能忍下來,而且是麵不改色,完全反過來把夏淵的話當成了另一個屁了。
“梭~”
嶽陽王執起棋盤邊上的鑲金龍杖,不緊不慢地把先前被震亂了位置的棋子逐個移正,邊移著邊,平心靜氣地邊念念道:“下棋看心,布局論勢,都不是比誰的嗓門大,而是比形勢與實力。你要明白,今時已經不同往日。桌麵上的這盤棋,不再隻是太傅和國師兩個人的布局。數十年來,暗中在這盤上伏子之人,早已超出你的想象。所以,你想橫著走,還得看看別人樂不樂意才行。”
“呱!”
“收皮啦,你唬我是吧!?”
嶽陽王似話未完,夏淵忍不住就當頭喝斷了。騰出的左手大力一拍紅木大床,以做聲勢,完全拿出一副江湖混混講數的痞勁,隔空點著嶽陽王的鼻子,便再囂張喝道:“我告你,爺爺我就是被唬大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他娘的真拿爺爺當地痞流氓,好打發是吧?我告訴,你沒門!別以為身後幾位師叔做靠山,爺爺就慫你。真要幹起來,我一座問山就能把你嶽陽城給碾咯!”
夏淵的囂張勁應該十足了,若換作是普通的江湖恩怨,經他這一喝,絕對能把對麵的人給震得一個屁滾尿流。然而,今日不行。坐在他對麵的嶽陽王,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如果,夏淵此時的囂張是一團熊熊烈火的話,那嶽陽王的沉穩便是一湖柔和的靜水,火入水,沾之即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