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天棄之人(1 / 3)

“兒…”

翌日,晨。

蒼茫茫,森霧徊徊。

九之上,驁鷹自由翱翔於雲卷。烏黑的羽翼被朝陽灑上一層金沙,使它的身姿更顯雄峻,宛如穹蒼之霸主。

一夜無恙,是不出夏尋預料。

奔赴數千裏偷襲而來的五百鐵騎一擊之後就沒再有異動,僅僅隻是連夜將被砍伐的林木清理出一條寬闊的道路來,五更時便已全數退走。

“撒…”

“都別偷懶,利索些。”

“待會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忙活了…”

江河之側,魚木寨後方渡口,百數十隻簡易木筏被麻繩捆綁成排,隨流水起起伏伏於江麵。十數位考生,正站在木筏上拋灑著漁網,來來回回,不時也能收獲到幾尾肥美的江豚。

幹瘦的賈豪仁站在岸邊,指揮著人兒將捕來的魚獲開膛剖腹,清洗幹淨,再撒上鹽巴鋪在和草堆上。這是夏尋刻意吩咐的,至於到底有何深意,夏尋就淨隻了一句“我要做菜。”

山腹。

“兄弟們,今日咱家必有一戰!”

“敵軍八千,我們隻有四百,你們怕嗎?”

“不怕!”

“大聲點!”

“不怕!!”

“很好,我們不怕!因為,我們是北茫兒郎!與鬥與地鬥,我們都不曾未敗過。在北茫,萬裏風雪吹不垮我們的意誌,冰雨刺骨淋不濕我們的薪火。如今區區八千嬌生慣養的兵卒,我們更無所畏懼!但無所畏懼並非無所懼,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弑親之仇,絕不容罷,當以仇者鮮血祭奠亡魂,以安靈。今日之戰,我們畫地為牢,隻守不攻!他們來一百我們殺一百,來一千我們殺一千,寧可血染山川亦不可讓敵人越界半寸!我不願意看到你們有任何損傷,但更不允許任何人違抗軍令!違令者,碎玉滾蛋!都聽到沒有!?”

“聽到了!”

高聲呼,勢激昂。

山腹空地,百數北人喂馬磨槍,整理裝甲。沉默的神色之間皆呈現少有的嚴峻,不再像往日那般豪聲嘻哈。

三麵山峰峰頂,以無數鋼盾搭建起三排“雨棚”,“雨棚”之下各有數十悍將張弓戒備。十八麵漆黑的“茫”字旗蟠分插三山,迎風招展,無不滲透著風雨欲來的肅殺生息。雷猛昂首挺胸屹立於東山之巔,如巍峨磐石傲視著山穀之下,豪聲暴喝伐兵誓詞。

營房帥帳前,青煙淼淼,徐徐升。夏尋領墨閑、夏侯等數十人布起簡易的祭壇,以案台為祭台擺七麵黑木靈牌,供奉燒豬、青果、羔羊魚肉等,朝焚香,祭奠亡靈,念念禱告。

莊重且嚴肅的氣氛之中,略帶著絲絲縷縷的冷意。逝人以逝,如黃塵一粟溟滅於長河。靈在上,俯首遙望凡塵世間萬事。弑親之仇,無人敢忘,但大敵當前一腔熱血唯化悲壯深藏於心,待他虎落平陽,舉屠刀斬落,焚其血,煮其肉,啃其骨!

“尋少…”

雷猛由東山走下,步裏行間略顯倉促。

昨夜他睡得並不安穩。每隔個把時辰他都起來放飛驁鷹探去密林良久,今一大早更是連續放飛六頭驁鷹,仔仔細細地把仍在數千裏外的那支軍隊動向摸索得清楚,方才肯把早飯勉強吃到肚子裏。不難看出,麵對勢如傾海而來的皇族大軍,雷猛的內心並不像他先前話語那般無所畏懼。

至少,他是謹慎至極。

行至帥帳案台前,雷猛隨手拿過旁人遞來的高香,朝著案上靈位行去三鞠躬,再將高香插入香爐。然後移去幾步,走至夏尋身旁,低聲道:“尋少,他們快到了。”

這是今早自夏尋起床始,雷猛第五次出類似的話了。

夏尋依舊耐心問道:“現在哪裏?”

雷猛道:“已到三千裏外,八路合並三路,走東西南,正朝著我們包圍過來。按這行軍速度計算,兩個時辰之內,他們便能到達魚木寨。”

“李建成和李元霸在哪一路?”夏尋再問。

“都在西路中軍。”

“哦。”

夏尋點點頭:“還有好些時間,不著急。寨子各處布防,都進行得如何?”

雷猛謹慎地瞟眼四周,然而附在夏尋耳邊低聲道:“擋箭棚已經搭建好,隻是昨夜都讓人歇息去了,故東西山的滾石還有好些沒來得及搬去。外頭的壕溝也都隻是挖掘近半,不能攔馬所用。”

“將滾石全數搬運上山還需多長時間?”

雷猛保守回道:“至少得到午後。”

“哦。”

夏尋再次點點頭,細嫩的食指輕輕刮上鼻梁骨,稍稍沉思去片刻:“那我來幫你爭取些時間吧。”

“額…”雷猛不明所以:“你要如何爭取呀?”

夏尋微微一笑,轉頭問去身後的墨閑:“師兄,咱們待會早點吃午飯。吃過午飯後,你便隨我出趟山擺茶迎客如何?”

墨閑想都沒想,一字冷道:“好。”

“擺茶迎客?”

雷猛沒搞懂夏尋的想法。

“皇族距此已經不遠,尋少你這時候出山恐怕不妥吧?”

夏尋回過頭來,擺擺手:“無礙,擺茶迎客,我迎的便是他們。兩軍交戰在即,先禮後兵,他必然有話要與我,正好我這兒也有些話想要與他聊聊。坐下來絮叨幾句,無傷大雅。”

擺起的手沒有放下,也不等雷猛個樂意不樂意,夏尋側臉看去不遠處正在擦洗著戰甲的獨少,就喊道:“獨少。”

獨少聞聲抬頭,用衣袖抹去臉頰油膩,問道:“尋少怎了?”

夏尋道:“待會我要和師兄出山擺茶,會會那位皇太子。你就代我坐鎮中軍,看我舉止行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