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授命,一寨生死係於一將之上。
是被迫無奈,還是有恃無恐,又或另有企圖。
暫且無可得知,那都是徘徊在虛無縹緲中的埋伏。
皓月星輝映照荒野寂夜,枯草撩動黃沙飄蕩在惶恐之中。南北風吹,老樹藏不住蚊蟲的鳴叫,莎莎響成片。涼風吹散枯葉,也將蛀蟲從腐朽的枯木心吹落,露出掩蓋著的細嫩枝椏。江河水流,滔滔不絕。沿江邊水麵稍微平緩,有稀疏人影隱隱晃動。鰱魚受驚四散,蝦沉入水底,趁夜涉水渡江的人,悄然割開牽連木筏的韁繩,將船槳放落水裏,靜靜劃開一道細白浪紋…
三條舟,伴隨著湍急的江水如落葉漸漸飄走,隱入黑暗的遠方。
事無意外,有些波折,卻也算順利。
夏尋真把魚木寨全權交給了方清丘。方清丘萬般不願卻也無可奈何,最終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按夏尋的,方清丘命人將魚木寨裏的所有稻草人搬出,並密布於寨內各處,將仍有戰力的考生全數駐守於東西山,以之固守。可方清丘的臉色,卻始終都像吃了死蒼蠅一般,難看至極。為此,夏尋在臨行之前還特意留下了一段近乎狂妄的厥詞:我等此番離去,早則四時辰,晚則半日,必然歸來。待我等歸來,便是那巍巍雄山崩塌之時。汝等切記,黎明前最黑暗,風雨之後陽光明媚,莫要胡思亂想。
話得挺好,可卻難以起到振奮的作用。
而熟悉夏尋的人都知道,他有君子仁心亦有鐵血手段,從來不會把生死一線的事情做在最後,更不會將自己與朋友的性命隨意放在別人的手裏。他既然選擇此時離開,便有他可以離開的倚仗。縱使明麵上魚木寨完全處於劣勢,看似不堪一擊。
“唉。”
“留下爛攤子,拍拍屁股就走,他走得倒是輕巧呀。”
“他還會回來嗎?”
“應該會回來吧。”
“嗬嗬,誰曉得呀…”
“……”
淼淼星火,伴著溫暖的熱量飄散在深幽荒穀。
不知何故,自夏尋離開以後,魚木寨裏的篝火便被人陸續熄滅去大半。
在昏暗的夜色裏,環目四顧,陰風習習。但見方圓數裏,上至東西兩山,下至山寨內腹,布滿了一道道站立的人影。密密麻麻,動也不動,如若不仔細觀察,恐還以為那是無盡陰魂鬼兵正駐軍於此,而全然不會發現,那隻不過是用枯草隨意紮成的草人而已。
東山頭。
文火溫酒,酒香自然。
黃沙飄揚,堅壁惆悵。
篝火燒著老酒,數十男女或站或坐於山巔各處,疲憊的臉色盡顯煩躁與彷徨。
他們是魚木寨僅存的戰力,相比起數十裏外的那頭雄獅,他們弱得就像隻蚊子,或許連稍大些的哈欠都經受不起。這些人大多出自嶽陽,這也是昨夜幾乎全軍叛逃他們卻毅然留下的原因。因為,跑得和尚跑不了廟。自打上了這條船,他們就再沒有下船的機會了。這些人家業族親皆在嶽陽,如今當年痞王重歸南域,手掌百萬雄師,風頭正勁。他們若敢在這裏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兒,最終必然就會連累到嶽陽城裏的親人。
所以,他們不是不想叛,而是不敢叛呀。
隻是不叛即死的巨大壓力,已經重重壓在他們肩膀好多日子,使得他們連喘息都那麼的困難。從未經曆過真正風雨,忽遭暴雷加身,必然難以承受。現在烈火汾酒,燒起粘稠蒸氣,蒸發出醉人的香,就更讓人迷戀往日那安逸的時光了。
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