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磅礴,北角正下。
此距唐糖所在的山林隻有四十裏不足。
遙眼望,白霧升騰連綿裏餘,劍氣飛舞如龍吐霧。
原野之上百數頂簡易營帳方陣排列,外圍邊緣每隔二十丈站有一名執銀龍劍的純陽弟子,環繞著整片營房區域,銀白色的劍氣恍如輕柔的絲綢,徐徐而上,聚攏在穹,形成一麵銀白氣盾,就像一個巨大的氣泡。疾箭般的雨水擊打在氣盾上瞬間化作蒸汽四散,隻有極少數的雨水能僥幸滲落氣盾裏形成綿綿細雨,非常神奇。
陣營之外,大雨之中,站著隊人馬。
約莫有兩百數,個個披著蓑衣,騎駿馬背著裝備行囊。
為首兩人尤其顯眼,三柄大刀兩把劍,正是的那霸刀柳仙城和藏劍的葉孤寒。
他們自從雨林裏出來後,便帶著人馬直奔北角而來。來到這裏已經有將近半個時辰,而前去通報的道人也已經進入主帳將近半個時辰,至今仍未出來。雖然遭受無禮對待,可前來拜營的人卻始終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皆靜靜地騎著馬,聽著嘩啦啦的疾雨拍打在自己身上,沉默而平穩。
“她會見我們麼?”葉孤寒問。
“會。”柳仙城答。
“為何如此肯定?”
“她沒有理由不見。”
“……”
話雖簡短,但確有真意。
按常理,住在那頂最別致的帳篷裏的女人,確實沒有理由拒見前來拜營的這些客人,畢竟純陽再高冷也得講師承。霸刀、藏劍、純陽的當代門主,都曾受業於蓬萊,歸根溯源其門下弟子便都屬於一脈相承。不看僧麵看佛麵,餘悠然那瘋婆娘怎也得要給人家幾分薄麵。
隻不過,現在她可給不了那麵子。
因為,她正在睡覺…
已經睡了整整半日。
白霧升騰的氣盾中央,純陽帥帳裏。
相比起外頭臨時搭建的簡易營帳,這裏尤其別致。
雪白的床絨輕軟得宛如沒有重量,潔白的茶具正溫熱著清水,但茶具的外壁卻結起薄薄冰霜,是此間溫度非常寒冷,宛如入冬時候第一場初雪正下。
道生盤腿坐在蒲團上,憂色重重,雙手不斷來回摩擦著,似有話想卻又怕打攪到了旁人。
墨言一貫的冷漠,靜坐在雪白的床榻邊,看著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隻能是餘悠然。她安睡在床上,慘白的皮膚下隱隱透出蛛網般的蒼白血絲,若不細看很容易就會讓人誤以為那是一張龜裂了的死人臉蛋兒。從她身上所散發的寒冷氣息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冰冷。這是此間冰冷的源頭。可縱使這般冷顫,她的身體依舊不斷分泌出牛奶般雪白的汗…
她好像很痛苦,就像噩夢不醒的人。
緊要的牙關連著緊繃的下顎骨都在不止地顫抖著。
道生侍奉餘悠然已經快有三年時間了,平日裏餘悠然雖大病灶不斷,可她從未顯露過這般痛苦的神態。道生曾想過上前將餘悠然叫醒,但最終還是被墨言提手製止了。墨言,餘悠然正有一場造化,不能被打攪。
“呼呼…”
茶具裏的清水熱了又涼,道生為了讓餘悠然醒來的第一時間能夠喝上杯清心的香茶,再次把生火將涼茶溫熱。隻可惜,他其實還是白費功夫,因為餘悠然還不能那麼快醒來。
而這一切,則都要歸根於一場夢。
餘悠然正在做著的夢…
或許她真的很累吧。
夢飄渺如煙如絮,飛花落葉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