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大營一片肅穆,沒有了往日的喧鬧,沒有了勝利的喜悅,秦軍將士們心中那對收複岐地之後就能過上舒心日子的憧憬已經被無情的現實打碎。將士們依舊按時操練,按時巡邏警戒,隻是當他們閑下來的時候都會看著中軍大帳發呆。
中軍大帳內眾將和隨行官員每天都來探望贏開,可他們問醫官君上傷情有沒有好轉的時候,醫官們總是滿臉愁容的歎口氣然後匆匆忙忙的走進內帳。
內帳裏贏鈹、蒙統、左右後軍主將還有頭上綁著一根白布帶的百裏詢跪坐在角落裏看著醫官們進進出出忙忙碌碌。贏開躺在榻上,醫官正解下沾滿鮮血的白布,為他上藥止血換上新的白布。但是沒用多久白布又會被鮮血浸透。隻一天的功夫應該的臉色變得慘白慘白,麵容也憔悴蒼老了很多。劇痛讓他根本無法進食、睡眠,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讓贏開的雙眼布滿了血絲。
黃皓跪在贏開身邊不停地用浸了熱水的毛巾為贏開擦去臉上汗水,著汗水不是因為熱而因為疼,此時贏開滿身是汗但身上卻蓋著厚厚的被子,上麵還壓著一見熊皮大氅。贏開的傷口還在流血,這讓他感覺越來越冷。
黃皓端著一碗羹湯用木勺舀起一點送到贏開嘴邊,贏開卻怎麼也喝不下,因為現在即便是簡單的吞咽都會讓他疼痛難忍。
老醫官為贏開換完了藥之後,拱手彎腰倒退著離開床榻,贏鈹拉住老醫官小聲問到:“傷情如何可有好轉?”
老醫官一臉悲戚的搖了搖頭低聲答到:“還是盡快請世子回來吧。”
贏鈹楞在原地半天沒說話,蒙統和另外三位主將禁不住淚流不止。百裏詢站起身來說:“大司馬,速派人到雍城把世子接回來吧,我擔心遲了就來不及了。”
贏鈹這才如夢方醒,他快步走出內帳吩咐一位官員和幾名副將去接世子回營。當贏鈹返回內帳後,隻見蒙統、百裏詢等人已經圍在贏開身邊,贏開聽到腳步聲之後,費力的轉過頭來看著贏鈹。
黃皓:“大司馬,君上讓你過來。”
贏鈹快步來到榻前跪倒在贏開身邊,贏開顫微微地伸出左手。
“鈹兒。”
一句包含不舍和不甘的呼喚讓贏鈹頓時淚如雨下,他一把抓住贏開的手喊了一聲:“叔父~~~”
“去,去吧來兒,接,接回來,快!”
“舒服莫急,已經去接小來了。”
贏開死死盯著贏鈹艱難的說到:“大秦不能亂,興國大業不能停。鈹兒,你要好好的輔佐來兒。”
“鈹兒知道,鈹兒明白,叔父~~~~~”
“別哭,大秦國君戰死沙場的又不是寡人一個,這是大秦國君的榮耀也是宿命,你等不必過於悲傷。黃皓,百裏詢,記下寡人傳位詔命!”
蒙統等人痛哭不止,蒙統哭道:“君上,您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
贏開看著蒙統,這個陪伴他一起長大,替他當過諸多刀光劍影的夥伴,如今也已經鬢發斑白,但是贏開知道蒙統的忠心從來沒有改變過。
“小統,寡人知道自己的狀況,當初你和寡人初次見麵的時候,你還是個少年郎,如今你也老了。那時寡人問你願不願意跟著寡人一輩子,你說願為寡人而死,如今寡人要先走一步了。”
“君上~~~~”
“黃皓、百裏詢,記下!大秦世子,贏來~~~~”
贏開說到此處哽咽難言,贏鈹哭著為他擦幹淚水之後,贏開的情緒才少有平複,他繼續說到:“大秦世子贏來,英果仁智,於國於民皆有大功,可擔重任。寡人順天意應民心,傳位於世子贏來!”
說完之後,贏開一陣咳嗽,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君上~~~~”
“叔父~~~~~”
贏開不顧眾人勸阻,執意要看黃皓和百裏詢書寫的兩份傳位詔命,當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看清楚之後,下令用印之後贏開把一份詔命塞進了自己胸前的口袋裏,隨後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
贏鈹為贏開擦掉嘴邊的血跡,贏開急劇的喘息一陣之後,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剛才的一陣咳嗽讓贏開的麵色變得青白嚇人,但他的雙眼卻越來越亮。
眾人知道這是回光返照的表現,果然,眾人眼看著贏開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他竟然掙紮著要坐起來。蒙統的贏鈹連忙抵住他的後背上讓他能夠靠著兩人的肩膀坐穩。
贏開此時的神情一點也不像重傷不治的人,他目光炯炯的看著東方。
“把大帳撕開,寡人要看看岐山,看看大秦的土地,看看大秦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