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玹坐在燈下,慢慢展開手中一柄扇子。那扇柄是以白玉製成,扇麵描金繪彩,十分古樸精致。
顧晚白日裏睡久了,這時卻不大困,便陪坐在一邊看話本。見他眉目凝重,不由擔心地問他:“哥哥,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玹搖了搖頭。
顧晚道:“這幾日天漸漸涼了,我讓小茴乘著日頭好的時候,把厚實的衣裳拿出來幾件曬曬。你身子弱,也別費神思量了,該好好調養身體才是。”
顧玹笑道:“知道了,你從前可不這麼囉嗦。現如今快趕上咱們娘了。”
顧晚聽他說話的語氣裏滿是溫情,心中一動,知道他口中的娘不是朱氏,而是他們的親生母親顧氏。便問道:“娘是怎麼過世的?”
對於顧氏的死,顧晚的記憶裏是很模糊的印象,可能當時年紀小,記憶出現了偏差。而如今的薛府裏,顧氏更是一個禁忌,沒人願主動提起,以免惹得薛天賜不快。
顧玹笑容微斂,“你也大了,娘的事本不該瞞著你。隻是再容我幾日,等把手上的事理一理,哥哥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聽他話裏的意思,竟是另有隱情,顧晚呆了呆,也就沒再問下去。
見他仍是瞧著手中的扇子出神,便放下書走過去,“這扇子並沒什麼特別的,哥哥怎的看了一晚上?”
顧玹歎了口氣,道:“這是外祖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了,倒也沒什麼,隻是當年咱們顧家鼎盛時期,外祖尋了當世書畫名家暮齋先生所作,也算傳世之寶。其餘的物什...哥哥無能,便是娘親留給你的嫁妝,也沒留住。”
顧晚見他一晚上原來是在憂心這個,安慰道:“這有什麼?銀子錢財沒了再掙就是了。隻有那沒本事的才啃老呢!”
顧玹呆了呆:“啃老...?”
顧晚嗬嗬幹笑兩聲:“就是吃爹媽祖宗的意思,我自己隨口說的。”
顧玹失笑,“你這鬼丫頭,還挺形象。”
說到錢財問題,顧晚頓時來了興致,在他身邊端正坐好,問道:“哥,你能不能告訴我,咱們現如今手裏頭還有多少積蓄銀子?”
顧玹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從前不是從不理會這些庶務嗎?”
顧晚想了想,決定換種方式提點他:“哥哥,你覺得我以後能不能嫁去謝家?”
顧玹頓時大皺其眉。
“你也覺得不論是爹娘或是其他人都不會讓我嫁過去對不對?畢竟這樣的好事,怎麼能落到我一個姓顧的頭上?她們才是一家人,我們兩個隻不過是他們眼裏的外人。況且我這個長相,人家怎麼看得上?”顧晚想著,頗為遺憾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歎了口氣。
顧玹立刻紅了眼眶,“這原是外祖替你定下的好姻緣,隻怪哥哥沒用。”
“我可沒這個意思。”顧晚見勾起他的傷心事,立刻剖白:“我與那謝家少爺見也沒見過,既不知對方根底,又不知對方相貌,哪能輕易嫁給他?誰愛嫁誰嫁好了!你想想,一根肉骨頭幾家搶,我幹嘛進去填炮灰?那不白白樹敵嗎?”
顧玹被她的說辭逗笑了,想了想,還是覺得十分惋惜:“可...可謝家門風清白,聽聞那謝小公子一表人才,著實是門好親事。”
顧晚決定說得更明白些,“親事好與壞,不在這些虛妄的東西上頭。其實你妹子我是不大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這等好事的,風險與收益成正比。眼前這麼大一筆收益,要背後有鉤子呢?”
顧玹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顧晚被他看得頗不自在,問道:“怎麼了?我說錯了?
顧玹笑著搖頭,“你說話的語氣與當年的外祖十分相似,晚晚,你真的長大了。”
顧晚正色道:“齊大非偶,說實話,比起靠一紙婚約嫁入豪門過上好日子,我更願意相信自己,憑自己的努力過上好日子,這樣更踏實。”
顧玹覺得她的思維著實與身邊的女孩子們大相徑庭,卻自有她的誌氣,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向來疼她的,又經了這事,更覺虧欠她,恨不得事事都遂她意才好,便沒在謝家的婚事上糾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