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呆了一呆,等回過神,才發現薛妤紅著眼眶,已然跪了下去。
隻聽鄭氏道:“我隻問你,昨日晚飯後,我與你娘和你幾個嬸子在內堂說話,你們幾個丫頭在花廳,你為什麼與你嫵姐姐鬧將起來?你對她說了什麼渾話!”
顧晚心中一動,去看薛嫵。隻見她低垂著頭站在她娘吳氏身邊,唇角輕輕勾起,娘兒倆麵上都有幸災樂禍之意。
顧晚便明白,是薛嫵朝鄭氏打了小報告,讓鄭氏為她出頭來了。
薛妤自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訓斥,丟了麵子,因而不答,隻是哇一聲哭了出來。
朱氏心疼小閨女,忙上前一步,嘴裏道:“娘……”
“你住嘴!”鄭氏看出她要求情,先一步打斷她,“我問她!”
朱氏麵色白了白,右手捏著塊帕子,直掐得指節發白。
“你還有臉哭?!你這個沒規矩的小孽障,翅膀還沒硬呢,就敢胡說八道。是我這老婆子讓你爹和他幾個兄弟住一起的,你指著你嫵姐姐的鼻子罵她一家是蹭吃蹭喝的,我問你,他們蹭的誰的吃喝?這家裏的銀子都是你一人掙來的?感情咱們幾個老小吃喝你的了?讓你把我這老的打出去得了,我給你挪地方!”邊說,邊打手拍掌地罵起來。
薛妤嚇得麵色青白,哭也不敢哭了。
朱氏和吳氏連忙走上前,一人一邊扶著鄭氏的肩膀“娘啊…娘啊…”地哭求起來。
吳氏邊抹淚邊道:“都是媳婦沒用,沒給家裏掙來多少銀子,白吃喝了大哥大嫂家,還帶累娘也一道受氣。求爹娘做主,讓咱們回鄉下去吧!”
這話不啻火上澆油。誰都知道,薛天賜是個孝子。當年顧老太爺病逝以後,薛天賜將顧家家產占為己有,頭一件事就是接了自己的爹娘——薛老太爺和鄭氏進城享福。鄭氏放不下自己另外兩個兒子,原本不肯來,薛天賜就幹脆將幾個弟弟也一道接來了。朱氏當年為此事頗有微詞,可一來她剛剛被扶正,地位不穩;二來,她若勸阻,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她十分被動,因而隻能咬牙忍了。這些年,除了薛天賜在外頭掙錢,他幾個弟弟雖說也在鋪子裏幫忙,可大多數時候倒過起了養尊處優的老爺日子。連帶著兩個兄弟的家人也依附他們大房,簡直如跗骨之蛆一般。朱氏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齒。她麵上不能說,在私下裏對著自己的幾個孩子,難免就忍不住諸多抱怨。誰知薛妤年紀小,又耳濡目染,在與薛嫵吵架時就順嘴將話帶了出來。這可犯了鄭氏的大忌。
鄭氏一直以薛天賜對自己的孝心為傲,也認為自己是這個家絕對的掌家人。薛妤一個小丫頭口口聲聲說三房蹭飯,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嗎?況且,薛妤才十二歲,如果不是有大人在她跟前攛掇,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鄭氏想到這裏,看著朱氏的眼睛就好似帶了刀子,又尖又銳。
朱氏一背脊的冷汗,噗通一聲跪下來,膝行到鄭氏腳下,道:“娘啊,妤兒不懂事,您要打要罵都成,隻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鄭氏重重哼了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麵上裝著賢良樣兒,心裏一個個不定怎麼罵我這個老不死的!我一會兒就跟天賜去說,給我們找輛車,我和你爹帶著天保、天德兩口子和幾個小的,一道離了你們跟前,省的白白惹你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