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顧晚瞧他迷迷怔怔的樣子，便知他並未認出自己，那記巴掌到底沒有招呼下去。因又仔細去觀察他的神色，便瞧出不對勁來。這青年麵色痛苦，眼角帶淚，好似陷在回憶的泥沼裏不可自拔。這番情態，恐怕是酒後將自己錯認成了旁人。
念及至此，剛才生出的不好想頭就淡了。正要問他怎麼會喝醉酒又誤闖人家小姐繡房，話未出口，隻見裴晏卿眼皮一沉，倒在她懷裏人事不省。
“喂，這又是怎麼了？”顧晚嚇了一跳，以為有什麼不妥，忙扶著他的肩膀，將他頎長的身子平放到床榻上，打算檢查一番。
耳邊忽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原來他隻是睡著了。
“……”
前院水榭邊依舊熱鬧非凡，眼瞧著丫鬟仆婦們還在源源不斷送菜肴上桌，坐席的客人們卻已漸漸停下筷子，隻捧著酒杯小口吃著酒。這些女眷家裏非富即貴，胃口都不大。
縣令夫人邵氏正跟自家閨女蘇慕雲說話，蘇家一個隨行的婆子揪著空當急急忙忙走過來，不動聲色站在邵氏身後，與她低聲耳語了幾句。
邵氏神色一變，嘴角微微彎起。
台上一出戲堪堪落幕，便有個仆婦捧著本戲本子，請柳氏點戲。柳氏看了身旁的朱氏一眼，笑著道：“妹妹是客，還是妹妹來點。”
朱氏受寵若驚，連忙推辭道：“我聽這女樂班子唱什麼都是好的，姐姐方才點的那出‘貴妃醉酒’就很好，還是姐姐來點吧！”
柳氏看她局促，就笑了笑，正要去接那戲本子，隻聽身邊的邵氏忽然笑道：“柳姐姐不知道，這出‘貴妃醉酒’固然好，可這韻喜班最拿手的好戲，卻是‘西廂記’！”
她說話時刻意放大了聲音，一時將周圍人的談話聲都打斷了，俱看向她們這裏。
柳氏大皺其眉：“蘇夫人自來可不愛聽戲的，這會子怎的忽然如數家珍起來？”
‘西廂記’講的內容家喻戶曉，不過窮書生和貴小姐私定終身的故事。在坐除了已然成婚的婦人，尚有不少未出閣的小姑娘。況且今日又是自家閨女及笄禮，也不知這邵氏怎麼想到，居然點這出不合時宜的戲。
誰知這話正中邵氏下懷，她立刻接過話頭笑道：“我原也不耐煩聽這些戲文，你也知道，我家老爺在衙門裏當著差事，雖說咱們江都城富饒平靜，百姓夜不閉戶，往日裏多為蠅頭小案，可也有不少人情故事、癡男怨女。前幾日就聽聞了一樁奇案，那故事裏的主角是一對小兒女，倒與這‘西廂記’講的故事如出一轍，我這才動了心思，想聽一聽這出戲。”
眾人一時被她話所吸引，便有一名婦人道：“蘇夫人別打啞謎，還是將你口中的故事說與咱們聽聽，讓大夥兒也一同品品。”
“是呀是呀，快說說吧！”
高門富戶家的女眷們娛樂生活匱乏，除了聽戲吃茶就是抹兩把牌，因而對這種事關風月的桃色新聞分外感興趣。
邵氏不動聲色瞥了朱氏一眼，才不緊不慢道：“卻說三個月前，城中一戶人家朝衙門報了案，說是家裏招了賊。衙役一番審理，才知那賊膽大包天，哪裏去不得，居然摸去了那戶人家小姐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