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瞧他們如此,很是看不上,踢了身邊的小夥計一腳,罵道:“瞧你們那饞鬼托生的樣兒,八輩子沒見過吃的了?丟不丟人!”
那小夥計帶著一頂瓜皮帽、身上穿著件帶補丁的棉褂子,舔著臉嘿嘿笑道:“六叔,咱們這不是餓了嗎?”
“餓了?我沒記錯你晌午飯一人就啃了仨大饅頭外加兩碗大米飯,豬都沒你能吃!也就少東家慷慨,換個東家你試試?不把你趕出去!”六福笑罵。
眾人就都笑了起來。
小滿不以為意,嘴裏不服氣嘟囔道:“能吃是我的錯嗎?少東家都沒嫌我…”他身板小小的,胃口卻大。小時候鄉裏鬧饑荒,差點給餓死。落下的病根就是怕餓,一有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不要命往嘴裏塞,因此常常被鋪子裏的人嘲笑。不過他知道大夥兒沒惡意,也並不放在心上。
不一會兒,飯菜就做得了。顧晚讓小茴和劉大娘在後院大廳擺飯,擺了足有兩大桌。
鋪子裏的夥計吃飯不講究,基本都是拿著大海碗蹲在角落裏解決的。顧晚覺得這樣不利於消化,長此以往對胃不好,就去舊貨店淘了兩張八仙桌並十幾把實木的椅子來。往日裏收在庫房裏,要吃飯時才讓鋪子裏的夥計抬出來。
如今,兩張八仙桌上都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劉大娘手藝了得,就著現有的食材做了一道土豆燉紅燒肉,那土豆跟肉形狀相近,都燉得爛爛的,拿醬油紅燒過,分不清哪塊食是肉、哪塊是土豆;一道蘿卜大骨湯,湯熬得奶白濃鬱,上麵撒著嫩綠色的細蔥花兒;一道蒜泥青菜,這個季節的青菜讓大雪壓過,最是鮮甜;一道熗炒土豆絲;一大盆白米飯、一大盆粟米麵的饅頭。飯菜的分量都很足,不怕吃不飽。
顧晚招呼大夥兒上桌,她自己親去迎老陳頭,將他迎到主座上,自己隻在下首落座陪客。
老陳頭不敢座,再三推讓。
顧晚道:“您是鋪子的頂梁柱,一應事宜多虧您張羅著。若非您在,我一個小孩子家還不知道怎麼收拾鋪子。您上座是應該的!”
老陳頭曆來謹守本分。他認為顧晚是東家,而他是個打工的,便是同桌吃飯已是不妥,如何能坐上首?那便是僭越了,因而還是推讓不止。
倒是馮貴在一邊勸道:“少東家一番心意,師傅還是坐了吧。免得推來推去,飯菜都要涼了。您瞧那幾個猴崽子,饞的都要流口水了。”
他這樣一說,幾個小的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連聲起哄起來。
老陳頭推卻不過,隻能坐了。不過他隻拿屁股挨著半邊凳子,不敢全坐。
顧晚囑咐小茴和劉大娘一道坐下吃飯,允許夥計們喝點酒。這樣一來,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
顧晚親自給老陳頭並鋪子的幾位老師傅敬酒,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照應。眾人口稱不敢,還是高高興興將杯中酒幹了。不論如何,東家賞識自己的勞動成果,總是件讓人振奮和愉悅的事。
馮貴是個精細人,怕幾個小的鬧得太過,隻讓每人稍稍喝個一兩便罷。如此,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窗外大雪飛揚,屋內卻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