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跑堂的小夥計出門送客,一眼瞧見顧晚站在大門外,便很客氣地過來迎她:“見諒,如今樓裏沒有空座,不知這位小公子可有預定的位置?”
顧晚不知今日正巧趕上集市,是以並沒問詢裴小石,也不知裴晏卿有沒有提前定下座位?不過她心裏雖這麼想著,口中卻道:“我來找人,找一位名叫裴晏卿的先生。也不知他在不在裏麵?”
那夥計聞言,臉色就變了,原本隻是虛套的客氣,這下卻帶上了實實在在的恭敬,彎下腰鞠躬道:“原來是裴先生的貴客,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快裏麵兒請…裏麵兒請…二樓雅座早預備下了,請您即刻跟我來!”
邊說,邊朝門內走了一步,依然躬身讓客。
顧晚暗忖,便是裴晏卿定下了座位,這小夥計也不該做出這幅謙卑樣子,好似來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不過她想裴晏卿是大夫,往日裏結納的善緣必定不少。因而雖覺奇怪,倒也沒費勁去思量,隻跟在他身後進了門。
小夥計悶頭帶路,直將她迎上樓,挑開二樓臨湖一間雅座的門簾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晚朝裏一望,隻見雅座坐北朝南,南麵是一麵巨大的琉璃窗戶,望出去可見煙波浩渺的保揚湖。一張紅木的桌案上安放一座花鳥假山的銅爐,其上香煙縈繞。當中還擺放著整齊的一套茶具。腳邊一個小小火爐,煨著壺熱水。水已開了,撲騰撲騰冒出白色的水蒸氣。裴晏卿就坐在桌案一邊,端著蓋碗茶等她。
“裴先生!”顧晚便朝他招呼。
見了她,裴晏卿眼神熠熠,笑著道:“外頭冷,快進來暖暖身子。”邊說,邊親自為她倒了杯茶。
“誒…”顧晚應了聲,卻不動作。等了一會兒,待身上寒氣散了些,才舉步走進去。
那小夥計連忙放下簾子,躬身退了出去。
顧晚方落座,一眼瞥見那小夥計誠惶誠恐的模樣,不由噗嗤笑出聲。
“怎麼?”裴晏卿不解。
“也沒什麼,我瞧著這夥計恭敬過了頭,好似很怕你似的。”顧晚略帶疑惑地說。
“他們開門做生意的,自然奉來客為上賓。”裴晏卿解釋道:“這家的老板是我的故交,所以格外厚待些。”
“原來是這樣。”
“喝茶。”裴晏卿對著她麵前的茶碗頷首。
顧晚便兩手捧著茶碗,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果然清香撲鼻、茶味濃鬱。便不由多喝了幾口。熱茶下肚,連凍僵的身子也漸漸暖和起來。她心裏十分受用,在午後暖暖的陽光下不由自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裴晏卿瞧她神色好似一隻慵懶滿足的小貓,長長的睫毛撲閃。陽光碎金一樣灑下來,映著她粉白的麵上一層淺淺絨毛,分外可愛。其中卻有一種勞累過後的疲倦之意,不由問道:“鋪子裏生意忙?”
“是呀。”顧晚忍不住訴苦,“我方接手生意,許多事千頭萬緒,少不得一一理起來。好在幾位老師傅得力,如今已有了幾分頭緒。”雖是抱怨的語氣,卻另有一番雀躍在裏頭。
說起鋪子的事,她便滔滔不絕。實在是顧玹還在病中,她怕他費神,從來報喜不報憂。難得有個合得來的裴晏卿陪她說話,不免將這幾日憋在心裏無處訴說的事一一說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