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室裏,除了一個可以看到訓練場的小窗,四處密不透風。屋裏,也隻有一個磚頭隨便堆砌的床,沒有廁所沒有洗手間,整個空間裏彌漫著一股讓人作嘔的腐臭味和屎尿味。
田三雖是農村出生,可是也從來沒住過這麼糟蹋的地方,更沒聞過這麼難受的氣味。開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有東西便從胃裏湧進嘴裏,田三隻好包住,然後強吞下去。右手已經無法再使力,田三隻好走進去,將背囊扔在床上,也坐了下去。
兩個士兵什麼也沒說,便帶門而出,原本還有些亮堂的禁閉室一下黑暗下來,暗得田三有些不適應的閉上了眼。此刻,從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哨音,田三猛地睜開眼,看著窗外的訓練場,他知道那是集合哨。
不一會兒,號子聲也傳了過來,田三忍不住的附和起來:“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突然,門開了,一股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田三一聞便隨口叫道:“酸菜魚!”
鄧岑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他的笑聲很爽朗,似乎絲毫不顧及這裏的惡臭。田三一聽是鄧司令來了,趕緊跑到門邊,驚訝的發現鄧司令的手裏斷了一碗酸菜魚,左手還握著一瓶五塊錢的豐穀酒。
“司令,您來這裏幹嘛?”田三雖是滿心疑惑,但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了有人過來的喜悅。
“怎麼?我來看看我兄弟都不行啊?還有,你就忍心讓我一個老頭站這兒?!”鄧岑的話,出乎意料的平和,這讓田三反而很不習慣。
田三趕緊讓開,走到床邊,麻利的將被褥從背囊中取出來鋪好,請鄧岑坐下。
鄧岑看著田三一直顫抖的右手,將菜肴放在床上,示意田三坐下。而等田三坐下,鄧岑從衣服口袋裏掏了兩個酒杯來,放在了兩人的跟前,然後將兩個酒杯都倒滿。
這樣的待遇,田三還是第一次經曆,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隻是靜靜的看著鄧岑倒酒,然後將蓋子擰上。
倒滿了酒,鄧岑拿著筷子就夾了一口最肥的魚肉放進了嘴裏,吃得是滿是享受,如同絕一無二的美味般醉人心脾。田三望著眼前的美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肚子也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他餓了,所以他想吃東西,他抬起了右手,可是剛才一路過來提攜重物,此刻的右手稍微一動便痛得整個人都快散架。田三試著拿起筷子,可是手指根本使不上勁。
鄧岑睜開眼,看田三還沒動筷子,便又夾了一口魚肉放進嘴裏,一邊吃一邊說道:“吃啊!專門為你做的,怎麼不吃啊?”
田三隻是苦笑一番,點了點頭,又試著去拿起筷子,但還是不行。他試著用左手,可是拿起了筷子卻夾不起菜來。
“你幹嘛用左手啊?你又不是左撇子。”鄧岑見了,追問道。
隻是田三還未開口,鄧岑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哦,你右手廢了!”
鄧岑的話,如同一根針一樣,直接插進了田三此刻如同薄冰一般的心髒。而他的語氣如此冷淡,卻讓人覺得無法承受,那一根針,輕易的便擊碎了田三的心。田三抬起左手,舉起酒杯,仰頭,將慢慢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又擰開蓋子將酒倒滿,鄧岑什麼都沒說。田三也什麼都沒說,直接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不管鄧岑倒多少,他都一口幹了,直到一瓶豐穀他空腹喝掉了一半,鄧岑便不再倒酒。
看著田三冷冷的臉,鄧岑突然開口大笑,一拍大腿,說道:“兄弟海量啊!”
田三笑了,笑得很別扭,他終於說話:“司令,您就別笑話我了,我知道,我右手廢了,以後不能用右手劇烈運動,也不能提攜重物,這不是宣告,我已經結束了自己的軍人生涯嗎?”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鄧岑說罷,又將田三的酒杯倒滿。
望著一杯滿滿的酒,田三沒有再一飲而盡,他此刻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他有些醉了。田三輕笑一聲,說道:“一年前,準確的說,是十一個月又十五天之前,我是這樣想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