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當年白衣比天高(1 / 2)

唐守禮猛然刺出,大龍雀破空而來,暗室之中隻見得一團光華如銀牡丹陡然綻放,如出水之芙蓉,雍容而清冽,劍柄上的寶石如日月星辰,閃爍深邃光芒,劍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斷崖一般崇高巍峨!

曾經,熊周以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能夠讓逍遙子心動的東西,直到他看到那老頭兒半夜三更偷偷起來擦拭這柄大龍雀,他才知道,逍遙子有多麼的喜歡這柄劍。

他一直背著大龍雀,卻隻用夜雨來殺人,他曾經告訴過熊周,這柄大龍雀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沾染過鮮血,最近的一次染血,是被人用來割下前朝皇太子的人頭。

武林中人喜歡稱之為斬龍劍,因為它的每一次被使用,必定帶來更朝換代,每一次被使用,都是用來斬殺所謂天命真龍。

甚至有些風雅文士,將大龍雀視為國之重器,與傳國玉璽相提並論,因為這兩樣東西,都能夠決定皇權的最終歸屬。

熊周還記得,有一次死皮賴臉,纏著老頭兒一整天,才將這柄劍借過來賞玩了一下,熊周心機一動,硬是要老頭子為這柄劍作一首詩。

那個看著儒雅的“老宋玉”麵色凝重,就好像遭遇了天大的敵人,而後閉目沉思,從中午一直坐到暮色滄瀾,直到天邊最後一絲血色沒入雲中,他突然站了起來,一手指天,朗聲吟唱道。

“斬落金烏分銀月,孤俠仗劍淩雲絕。何嚐飽飲天子血,唯我手中大龍雀!”

一首詩吟完,老頭兒整個人就好像虛脫了一般,臉色蒼白,遙遙望著遠方,然而手指卻兀自不斷的顫抖,胸膛不斷的起伏著。

這個看起來很像讀書人,但行事作風完全沒有任何書卷氣的中年男人,緩緩扭過頭來,異常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弟子,七尺之軀比天高,如星雙眸似海深。

在遭遇唐鍥偷襲之時,老頭子完全可以拔出背後的大龍雀,用大龍雀的寬刃來抵擋絕大部分的暗器,但他並沒有這樣做,隻是不斷的揮舞雨夜,終究還是中了最後一件暗器。

可天意弄人,老頭子至死都不願意動用的大龍雀,最終還是落到了唐鍥的手中,輾轉到了唐守禮的手中。

老頭子寧死都不願使用的寶劍,豈可隨意讓什麼阿貓阿狗隨便亂舞!

想到這裏,熊周心頭暴怒,唐守禮褻瀆的不是不可侵犯的大龍雀,而是老頭子愚蠢卻又可敬的執拗,隻有握在老頭子手中,大龍雀,才算是大龍雀!

熊周雙腳一擰,任由大龍雀與自己擦身而過,夜雨擦著龍雀的劍刃,刺到唐守禮的手腕處,內勁猛然爆發,雨夜劍尖陡然一挑,唐守禮的右腕炸開一朵血花,一股冰冷的氣息直透他的心肺!

唐守禮心頭懊悔不已,雖然唐家人同樣精通刀劍斧鉞鉤叉,但放棄暗器而用劍,實在不算明智之舉,在熊周麵前用劍,更是愚蠢之極,所用之劍乃是逍遙子最為珍視的大龍雀,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他手腕被挑,隻剩下一層皮肉筋頭吊著血淋淋的手掌,大龍雀則墜落下來,然而熊周旋風一般旋轉,過程之中將夜雨換到左手,右手卻是一把抄起了大龍雀。

昏暗的房間之中,大龍雀微微泛著銀光,映照著熊周的疤臉,他如伏虎一般微微半蹲,右手反握大龍雀,劍刃橫在臉麵之前,左手反握夜雨於背後,雙劍如龍鳳護體,可斬神佛!

因為臨睡,唐守禮的暗器皮甲早已卸下來,隻剩下牙槽之中那顆封口毒丸,雖然房間之中也有機關,但畢竟是臥房,這些年來他一直過著枕著刀劍睡覺的日子,沒有一晚上能夠睡踏實,如今,這些機關倒是派上了用場,可惜作用並不是很大。

逍遙子死在了唐門的手裏,他絕對不會再讓熊周栽在暗器之上,所以臨死之前,他特意囑托了熊周,一定要苦練暗器的應對之法。

一柄劍無法擋下唐門的“滿天花雨”,逍遙子已經用自己的命來證明了這一點,所以熊周又加了一柄劍。

此時他的雙劍勢,正是為了應對唐門的六十四手“滿天花雨”!

麵對雙劍封死前後的熊周,唐守禮幽幽歎了一口氣,重重的坐在了桌子上,手腕還在流淌著鮮血,啪嗒啪嗒的落地,但他好像沒有任何痛覺一般,隻是蒼白的臉色,和死灰一般的眸子,無不顯示出他的絕望來。

熊周多了一柄劍,他卻少了一隻手,其中差距,不用眼睛看,都能夠輕易得出來。

他微微抬起頭來,緩緩伸出手去,摸向桌麵上的火折子,熊周緊握劍柄,有一種隨時能夠取走他性命的態勢,然而唐守禮準備咬住火折子,單手點火之時,熊周卻將雙劍收了起來,無聲走過來,拿過火折子,將桌上的燭台給點亮。

燈光像流動的黃油,慢慢的充滿了整個房間,此時熊周才看清楚,無論是地麵還是四周牆壁,都釘滿了各種暗器,讓人難以下腳。

“陪我喝一杯?”

唐守禮盯了熊周好一陣子,這才平靜的問起,也不等熊周回答,徑自將盤子裏的酒杯翻過來兩個,咕咕的倒滿,烈酒入口一線喉,他的臉色紅潤起來,連同眼眶都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