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周和夏芸聽得外麵腳步聲,連忙分開身子,夏芸肩頭吃傷,熊周當仁不讓抓起大龍雀,船艙狹窄,不利於發揮,二人屏氣凝神,腳步聲在風雪呼嘯之中越發臨近。
這些腳步聲雖然混雜但卻又有力,與積雪摩擦之聲幹脆沉穩,顯然都是高手!
此時老鐵匠外出尋藥,熊周雖然有所恢複,但並非全盛狀態,而夏芸又有傷在身,一旦爆發衝突,勢必成為甕中之鱉。
深深吸了一口氣,熊周稍稍探頭觀望,夜色雖是昏暗下來,但雪地映照,他仍舊能夠看到些許端倪,目力集中起來,專注分辨了一陣,終於是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
夏芸也是緊張,見得熊周放鬆,心知來者飛敵,裹著破氈子從熊周懷中探出一雙眼,卻是看到了老九、流年以及祝天瑤等一眾逃脫夥伴,心裏也是湧出歡喜。
祝天瑤乃現任暗河行走,說到追蹤行跡,整座武林之中鮮有人能媲及,此刻揮手,眾人紛紛散開,將破船給圍了起來,慢慢合攏之際,卻看到船艙探出的兩個腦殼子,還聽到便宜師弟略顯虛弱的招呼聲。
“師姐!是我!”
經曆過這許多同甘共苦之後,聽著這略顯親近的招呼,祝天瑤本沒有了排斥,可看到夏芸裸露著肩頭,衣衫不整,後背貼著熊周前身,顯得極為親昵,這祝天瑤也是沒了好意,冷笑一聲,不留情麵的揶揄道。
“二位真真好興致,虧得我們一路冒險找尋,早曉得如此,我們也就不必來壞你們好事了。”
流年緊隨而至,見到如此光景,心中泛起苦澀,雖然他年紀尚輕,但一直將夏芸視為大姊,又對熊周非常的敵視,此時哪裏能有好臉色。
別人或許不知,但夏芸和老九是非常清楚的,逍遙子當年成了暗河行走,害怕仇家追殺,將家眷都放在了白神宗之內,多受白神宗庇護。
可他卻沒有傳授流年任何的技藝,這小流年甚至想與自己父親見上一麵都著實不易,一身功夫都是老九所教,可這熊周卻有幸與逍遙子朝夕相處,言傳身教,這讓流年如何不仇視?
麵對祝天瑤毫不掩飾的揶揄,熊周也是苦笑一聲,而夏芸反倒神色如常,淡定而光明坦蕩,二人遂從船艙之中出來。
祝天瑤是暗河行走,不屬白神宗管轄,自然言行無忌,可剩餘都是白神宗的幸存弟子,自是不敢對夏芸有所不滿,當即有個中年女門徒從後麵上來,解下衣袍給夏芸披上,這才看到夏芸的肩傷,又是帶著進了船艙,上了金創良藥,好生包紮。
夏芸和女門徒還沒處理好傷口,外麵已經窸窸窣窣響起了商量聲音,老九雖然貴為白神宗左使,武力超凡,但對大體決策卻是不敢妄下結論,流年心恨熊周,也不置可否,反倒是祝天瑤看熊周不爽,兀自用言語擠兌。
這才沒多久,突又聽到一聲粗重滄桑的喝止,想來是老鐵頭回來了,夏芸也是眉頭皺了起來,雖然老鐵頭隱姓埋名,又中途劫道,救下了他們,但她卻是知曉老鐵頭身份的。
這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早已說不清楚,但對於流年來說,縱使他對父親逍遙子有著抱怨,但麵對老鐵頭,不免還是生出仇恨來。
祝天瑤一路上已經將紋麵老人和熊周的交集遭遇告之了流年和老九,畢竟他是逍遙子的後人,有權知曉這一切,那紋麵老人,非但是他父親的師父,更是白神宗的右使者。
熊周從祝天瑤的手中奪走了紋麵老人,卻將老人留在了老鐵頭的鋪子裏,此時也不知老人是生是死,不管祝天瑤還是流年,對熊周哪裏還有什麼好話。
到了這個時候,夏芸再不出去調和,說不定場麵就要打起來了。
不過當她走出船艙的時候,眾人卻是出奇的安靜,老鐵頭走到熊周前麵來,將新夜雨遞回給熊周,也沒說什麼,就這麼轉身離開,就好像拚死救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從未發生過一樣。
熊周掃了周圍一眼,連忙追了上去,這才追出去十幾步,卻見到老鐵頭在前方等著他,顯然是有話沒說完。
“救命之恩,本不該言謝,但此去凶險,今後也不知能否再見,小子也就冒昧矯情一回,給前輩行個禮吧。”熊周聲音壓低,鄭重其事的給老人行了個晚輩之禮,甚是坦誠。
老人從來話少,出口就是粗鄙咒罵,此時卻沉默了許久,心思反複,卻是糾結萬分。
逍遙子宋逍所用佩劍夜雨,就是出自他的手筆,宋逍之子宋流年所用鬼頭刀,也出自於他的鋪子,如今宋逍唯一的徒弟熊周,鍛造的新夜雨,也同樣出自於他的鋪子。
但往日恩怨,卻沒辦法一日消除,縱使他劫道救下了熊周等人,這情分或許也無法抵消仇怨,還不如盡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