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再負卿春光好(1 / 2)

三香嫂提著木桶來到了後院的客房,木桶之中的熱水蒸騰著白霧,驅趕著冬雪的寒氣,這已經是第三桶熱水了。

敲了門,那個疤臉男人開門接過水,頗有禮貌的道了謝,還塞給三香嫂一塊碎銀子,說是要些溫酒熱菜。

這男人雖然臉被一條長長的疤給毀了一半,但漠視這疤痕,臉膛卻也周正分明,算得上清秀喜人。

她對身上有疤的男人向來不乏好感,因為她的男人,身上的疤痕就不下雙掌之數。

如今已經是永樂二十二年,四海升平,萬國來朝,大太監也下了西洋,沒天災也無人禍,東廠西廠甚至內廠的爭奪,隻限於宮廷廟堂,亦或者累及江湖武林,對於他們這樣的無名無姓小民來說,影響並不是很大。

他男人曾經參加過靖難之役,拚了半條命和一條腿,得了軍功,換了一些田地,而後就在這官道的邊上開了這家農莊旅店。

雖然來往人流很多,但停留住店的卻是很少,可畢竟他們家的旅店乃是方圓數十裏唯一的鋪子,收入也頗為可觀。

昨晚上先來了一趟車隊,補給了些許東西,又匆匆離開,到了下半夜,又來了一隊騎士,將這疤臉男人和受傷的女人留在了後院客房裏,其他人卻是縱馬而去。

那女人滿臉滿身的血跡,想來時日無多,可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天,疤臉男人就吩咐三香嫂準備沐浴的熱水。

三香嫂年輕的時候也是方圓有名的美婦,要不是丈夫乃精悍老卒,說不得要招惹來許多浪蕩子的騷擾。

既然是開店生活,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也少不得,那受傷女人雖然麵目模糊,但衣著華貴,想來是哪家的千金貴小姐,這一身血汙卻是也該洗一洗。

三香嫂從不嚼舌根,但她男人還是特意囑托她,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說的不要說,這些人沒一個好惹的。

丈夫是戰場上出生入死打拚過的,所以三香嫂對丈夫的結論也是深信不疑,這一夜一天也沒跟這對客人說過幾句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冰天雪地的也沒什麼時蔬鮮果,三香嫂提著食盒再次來到客房的時候,男人又非常準時的開了門,就好像數著她的腳步聲來應門的一樣。

食盒裏都是一些醬肉之類的菜色,擔心受傷女人吃不下,三香嫂又燙了一些白菜葉子,顯得極為貼心。

疤臉男人顯然非常的滿意,賞了三香嫂幾個錢,雖然不多,也是一番心意。

熊周看著半老的客店老板娘離開,連忙關上了門,將風雪擋在外麵,不覺又輕歎了一口氣,將食盒提到了內屋的浴桶邊上。

雖然已經天亮,但房裏還是點著火爐子,木柴燃燒的清新香氣,混著浴桶香湯蒸騰起來的霧氣,加上一股怪異的藥香,形成了一種極為濕潤的異香。

葉白魚靠著木桶邊,枕著厚厚的軟布巾,微閉著雙目,很是享受。

她的臉上纏滿了布條,布條滲著黑乎乎的藥膏顏色,似乎已經進入了淺睡,連酥*胸半露都沒有察覺到。

熊周將桌子輕輕移到浴桶邊上,擺上溫熱酒菜,香氣卻沒有將葉白魚從夢中拉回來。

他摸了摸葉白魚的額頭,後者幽幽睜開了雙眸,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雖然臉上敷著須彌骨肉膏,但能否保住這張臉,還是兩說之事,作為花魁的她,臉麵被毀,無異於天崩一般的打擊。

但轉念一想,用這張臉受傷,換來熊周替她洗一次澡,也就值得了。

她曾經以為今後再也無法見到這個疤臉男人,可命運乖巧,曾經替熊周敷藥洗澡的她,終於是將角色對調了過來,讓熊周伺候了她一次。

“吃一點?”

醬肉噴香嫩滑,但熊周擔憂葉白魚吃不下,夾了白水熬出來的菜葉子,沾了肉汁,送到葉白魚的嘴邊,隻是後者皺眉搖了搖頭。

熊周也不在意,他能夠讓夏芸等人先行追趕朱高爔,自己留下來照料葉白魚的生死,心裏早就做好了準備,也算是還她的債吧,畢竟到了西安府之後,或許永遠都沒機會再還債,他已經欠了玉螺娘一筆,不想再帶著葉白魚這一筆進到棺材裏。

見得葉白魚沒食欲,熊周也是放下筷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酒,酒氣上升,吸入肺中,已經先醉了一大半。

他並不嗜酒,但卻需要禦寒,因為過了今天,他就要孤身上路,追趕夏芸的隊伍。

酒杯子剛剛送到嘴邊,葉白魚卻是開了口:“我也要來一點...”

雖然傷勢忌酒,但想了想之後,熊周還是給葉白魚倒了一杯,他自己還沒喝,葉白魚的杯子已經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