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前有了一塘,那一粒蓮種,春來若是散蔓一叢。那時,魚嬉蓮間,憑添鬧意。
一頭霧水。
蔥鬱林木,掩映一道觀,一方荷塘。老道人說那話想必是說甚好。這下自然。
朱倪亨跑去說,老道長,此間已然半山半水半掩道觀。
老道人隔門窗說,半道不悟而悟,不悟半道而道。伴山伴水伴道。
朱倪亨搞不明白老道人繞來繞去那幾個字的意思。
隻是,這天夜裏,老道人再次把把給叫到禪房,在一方紙箋上寫下“泥亨”二字。
就這樣,朱倪亨有了個“泥亨”的別名。倪字換泥,去了俗姓朱。其實他在孤兒院裏,是姓國。隻是上大學後恢複了朱之祖姓。
接下來的每天夜裏,子時一到,他就會到老道人禪房裏聽老道講古。
每每他困倦時,老道人會叫他去煮粉條,煮來也不吃,而是叫他給吃下。每次看他呼嚕呼嚕吃下,就會說一句話:“你能坐在這,就得認真聽,機會難得,那狗認得吧,用它換來的你的機會。”
不講鬼仙精妖怪神,講的都是陰陽五行八卦理論,每次朱倪亨都昏昏欲睡。
他是個實際主義者,一直期待著老道人給他講如何對付龍潭衝之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很是心急,可老道愈加不急。
有好幾次,一連兩三天夜裏子時都不再叫他前去。
就在朱倪亨以為老道放棄他時,觀裏來了一位客人。拄著支精致的拐杖,是個皺巴巴的老頭。
老道人自始至終都沒同來人說話,那老頭也不說話。
老道人隻是看他一眼,手指茶壺。
茶在哪兒,他不知道,怎麼泡,他也不知。
這天,泥亨在老道人給的一破本裏記下了第一篇日誌,日誌也是老道人讓他堅持每天都記的。
“觀裏來一老頭。
老道人手指茶壺示意我去泡茶。
沒給老道泡過茶,我壓根就不知道。他眯閉著眼,不便相問茶在哪,怎麼泡。
自作主張,山澗邊,取水一瓢山泉水。摘一溪野荷葉,帶著一段莖杆。
水注荷葉之上,經莖杆緩緩流入壺裏。
壺下一舊爐,有些年歲。
水開,放入少許桂葉,觀前水塘邊有一小樹吐芽,胡亂采的。
不一會,卻也滿道觀的清香。怪。
來客啜一小口,讚不絕口。
老道人拈須微笑。
擅作主張,胡亂泡之,不曾想在來客老頭品來,卻稱讚說極好。
那人伸出手說讓老道給看看。
老道不言語,粗淺瞧一眼,說,老友你該走了。
老頭那掌紋模糊不堪,幾近於無。
老頭說,老道,我想你這破道觀。
甚好。老道就說了這麼一句。
那老頭便起身走了。走得很慢,很慢。
收拾那凳,一灘水漬。老頭還遺落一玉扳指,讓老道給瞧掌紋時摘下來的。
我拾起欲追出,老道人卻說不必。碩大一玉扳指,玉料入手極寒,想是老舊之物,我還是追出觀門。
竹林瀟瀟,哪有老頭影。
回到觀內,蠻香那不是茶水的水,老道卻命我倒了,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