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八年冬,大雪。
路上行著一輛看上去被布置得異常樸素的馬車。
馬車從上都城的南熏門入城後,沿著寬闊的青石板大路行不了多久,就轉了個彎,直接拐入了城南的一大片胡同中。
坐在車外馬夫的位置上趕馬車的,是一位臉上剛剛長出胡須的少年。
少年的身材挺拔,渾身看上去精幹有力,從他裸露在外麵的雙手來看,關節突出,肌腱緊繃,據此推測,他如果不是一位兵士就是一位長年練武之人。
這個年紀的少年陽氣正旺盛,即使現在下著大雪,他也渾身冒氣,竟隻穿著單衣坐在馬車上。
馬車正在行進的這條胡同,道路較為狹小,兩旁的民房看起來定然也不是官宦的聚集區,這一點從路上間或走過的居民身上可以判斷得出:他們大多麵有饑色,多是穿著打著補丁的棉襖,看見馬車也是主動避讓,生怕闖禍。
行人如此,可這位趕車的少年卻也是頗有風度。
若是遇見對方來人,他從來沒有大聲嗬斥,而是及時地勒住馬,頗有禮貌地讓對方先行。
如此行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後,馬車停在了一座異常普通的院子門口。
院子的門口,立著一位老者和一位黝黑膚色的少年。
老者身披一件裘毛製成的黑鬥篷,頭戴軟鬥笠,雙手正插在袖筒裏保暖。
他們應該在雪中立了有一回了,兩人的鬥笠上都積上了厚厚的一層雪。
老者那張長滿皺紋的臉,一直是神情嚴肅,皮膚緊繃,一直到那輛馬車緩緩停住後,才舒緩下來。
馬車上下來了一位青年,他的下頜已經長出了黑硬的胡茬,一路上定然是風塵仆仆,已經趕了多日的路途,不過即使如此,也仍然擋不住他英氣逼人的麵容,。
那老者等青年一下車站定,便喜道:“姑爺,一路辛苦。”
這位青年便是郭平,他忙恭敬地回道:“巴圖爾先生,有勞你了。”
巴圖爾微微一躬身,示意這些都是應當做的,然後忙側了側身子,準備將郭平讓進院子。
“哦。這就是丹吉了吧?長高了不少呢。”郭平不急於進院子,卻是和巴圖爾身後的那個黝黑少年打了招呼。
“丹吉拜見少寨主!”丹吉靈巧萬分,對著郭平喚出了一個新稱呼。
郭平笑著朝他點了點食指,邊走邊道:“你這小鬼,誰告訴你我是少寨主了?小心吃板栗!”
丹吉嚇的吐了吐舌頭,忙低頭等郭平走過,一直到趕車的少年也下了馬車,他才又高興地歡呼一聲:“郭武!”
郭武足尖剛一落地,見到丹吉卻又是立馬跳了起來,將丹吉戴的鬥笠狠狠地往下一拉: “小丹吉!誰讓你自作主張亂改稱呼的!”
兩位少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們跟著巴圖爾初到漢昌那時,蹦跳著找了個地方盡情地敘舊去了。
這邊的巴圖爾將郭平引進了院子中的暖房後,都脫掉了外袍,圍坐在火爐上開始暖手。
郭平端起熱茶飲了幾口,緩道:“我特意讓郭武在路上加快了速度,連夜多趕了半日的路程,為得就是能早點來你這。你信上說有鑰匙要和我先碰下?”
巴圖爾邊搓手邊道:“姑爺能這樣做,老夫真是倍感榮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