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滾滾長江東逝水(1 / 2)

四月二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

富陽縣下遊五裏的江麵上,一艘江船劈波斬浪逆流而行。

船頭青衫文人負手而立,迎著呼嘯的江風,口中抑揚頓挫地吐出一首慷慨激昂的《臨江仙》。

前半段敘述曆史興亡抒發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後半段慷慨悲壯,意味無窮。

令人朗聲誦讀出來蕩氣回腸,不由得在心頭憑添萬千感慨。

青衫文人迎風而立,一遍尚不足以抒發心中情懷,一連誦讀三遍,才意猶未盡地撫掌,低聲地讚歎道:

“好!好!好啊!當真是千古絕句,當真是流芳百世的千古絕句啊!”

青衫文人按捺住心中激蕩的心情,轉身回到船艙中,端起桌上的青瓷酒杯一連喝了三杯,說道:

“升庵兄,費廉能見證如此絕世佳作誕生,當真是人生之幸事啊,請受小弟一拜!”

“叮叮!”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費廉的對麵響起,隻見一個三十幾學的白麵長須文士胸前掛著沉重的枷鎖,艱難地從船艙中的軟榻上站起來,隨著他跌跌撞撞的動作,枷鎖上掛著的鐵鏈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楊慎在北鎮撫司中短短一個月裏連續承受了兩次廷杖,若不是家中耗費巨資打點錦衣衛上下眾人,這條小命隻怕早就在初春的時候交代在京城了,舊傷未愈,皇上的一道聖旨又把他發配到萬裏之外的雲南永昌衛,永世不得赦免。

這一路從北京城行來,楊慎隻能帶著枷鎖臥躺在馬車車廂之中,到了春風轉暖的南方,才稍微好了一點,能夠勉強起身坐在軟榻上。

與身上的傷痛比起來,楊慎心中所承受的傷痛更加讓他心灰意冷,短短三兩個月時間,曾經風華絕代的大才子已經被折磨得麵色蒼白,形容消瘦,不複當年的風采。

楊慎見費廉慎重下拜,匆忙從軟榻上站起來,虛扶著費廉的手臂,挪動著身子側立在一邊,躲開費廉的下拜,連連說道:

“欲剛賢弟切莫如此!如今為兄已是帶罪之身,此生再難為我大明施展胸中所學,前幾日在江陵城外,看著滾滾長江,還有江中的白發漁翁,心中有感而發罷了,當不得‘絕世佳作’一說,更受不得賢弟如此大拜!”

若是在平時,身為首輔之子,又是名揚天下的大才子,做出一首膾炙人口的詩詞受世人膜拜實在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楊慎隻會謙虛幾句並坦然受之,可是今日不同往日,楊家在朝廷中已經失勢,自己也成了發配充軍的朝廷罪臣,幾番經曆下已經讓楊慎心中的文人清高消磨殆盡。

更重要的是麵前的費廉,身份並不比曾經的楊慎差幾分,其父費宏同樣是一品大員,吏部尚書,經曆了數月的朝堂鬧劇,費宏作為碩果僅存的朝中流砥柱,很有可能在今年出任首輔一職,位極人臣!

楊慎不能怠慢,拉著費廉的手,坐在桌邊,端起麵前斟滿的酒杯,說道:

“為兄一路行來,道路幾多凶險,多得賢弟照顧才能有驚無險地來到這裏。前方不遠就是欲剛賢弟赴任的富陽縣,分別在即,為兄借這杯酒水,預祝欲剛賢弟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