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入鄉隨俗
我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才發現我還穿著戲裏的衣服,口袋一分錢都沒有。我轉身往回跑,正看見追著我出來的長臉,我一把扯住他:“你的移動電話呢?”
“什麼?什麼電話?”
我這才想起1993年的香港還沒有什麼移動電話呢。“你身上有錢嗎?”
長臉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在口袋裏翻了翻,向我一攤手:“隻有五十塊。”
“夠了,跟我走。”我一招手攔住一輛計程車,拽著長臉一起坐進車裏。
“深水埗福榮街五十六號。”
長臉看著我穿著的戲裝,滿臉的詫異,幾次都想開口說話,但看見我一臉的嚴肅卻又欲言又止。我的心裏也是思緒萬千,難道我會見到五歲時的自己?那會不會引起時空混亂?導致天地大爆炸?我把長臉拉上車其實也是為了給我自己壯膽,如果真的讓二十歲的我和五歲的我麵對麵的站著,我難保自己不會發瘋。
車還沒有在福榮街的街口停下,遠遠的我就看見有黑壓壓的一群人站在我家的樓下,一陣陣哭聲清晰的傳來。我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不等車停穩就推開車門就衝了出去,長臉想拉我一把沒拉住,卻被司機一把拉住了他,長臉掏出僅有的五十塊,等著司機找錢。
我擠進人群,一眼就看見了一男一女坐在地上,女的雙眼已經哭腫,男的懷裏抱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孩子。我看清了這對男女的麵容,他們是我的父母!是年輕了十六歲的父母!那個孩子……難道是我嗎?那衣服那鞋子,那抓在手裏的恐龍玩具,的的確確是我小時候的打扮,我死了!五歲時的我死了,就在二十一歲的我穿越時空回到十六年前的同時五歲的我死了!
周圍的鄰居都在議論紛紛:
“坤仔這孩子蠻可愛,林先生正打算送他去內地學功夫的,怎麼就遭了橫禍了?”
“剛才我都看到的嘛,坤仔是被一輛很大的黑色本茲車撞了,車上下來一個穿白禮服的中年人,見撞了人就上了車叫司機開車跑掉了,有錢人都沒良心的啊!”
“打電話報警啊。”
“報過了,管什麼用啊?到現在都沒人來的,英國佬不管我們香港人的嘛。”
看見悲痛欲絕的老爸老媽,我的心裏異常的難過,可我不能上去認我的父母啊,如果我告訴他們我是從十五年前回來的,他們能接受的了嗎?他們會認為他們是見鬼了,一驚一嚇說不定就跟著五歲的我一起走了。
我低著頭走出人群,長臉跑了過來,推了我一把:“你搞什麼嘛,鬼上身啊?”
鬼上身?莫非我是鬼上身?
“你有鏡子嗎?”我伸手在長臉身上亂摸。
長臉把我的手推開,伸手往我身後一指:“那不是嗎?”
我轉頭一看,是豎在路口的轉彎鏡。我急不可待的跑過去,鏡子裏出現的依然是原來的那個我,不是鬼上身,靈魂和軀殼都是原來的我。是我從2009年穿越回到十六年前了,生伯,是你給我的這一切嗎?我想起生伯像開玩笑一樣的問我:“如果回到十幾年前的香港,你會成功嗎?”一定是生伯,他給了我一個重生的機會,給了我十六年的時間,讓我實現發下的誓言,說不定他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呢。生伯,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讓整個香港影壇以我為榮的!
我跟著長臉回到住處——一個廢棄的倉庫。和我們住在一起的都是做武打替身的,足足有四五十人,都是沒有什麼專業團隊要的“野”替身,大家管自己叫“雜家班”的。我聽見有人喊長臉叫“阿豪”,我就知道了長臉的名字,我不打算把真相告訴他,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他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就真的把他當成我最好朋友對待。我想起十六年後的我身邊有一個叫小龍的好朋友,也是因為無法在香港出人頭地,後來去了大陸做武指,拍了好多電視劇,但仍然默默無聞,我不知道在我重生的這次裏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晚上我躺在阿豪的上鋪,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生伯究竟是什麼人?他讓我回到十六年前卻讓我起步於這樣的環境,住在倉庫裏,給三級片做臨時演員,見到父母卻無法相認,他是在考驗我嗎?
下鋪的阿豪見我在上邊動來動去,輕聲的喊我:“阿坤,早點睡了,明天還要早起開工呢。”
我聽見他說明天要開工就問他:“還是“玉女新經”?”
“不是啊,是林嶺冬導演的‘火燒紅蓮寺’啊。”
“火燒紅蓮寺”!我一下子興奮起來,小時候我就看過這部電影,武打場麵很多,打的也很是精彩,更重要的是,裏麵有我最欣賞的女星李若桐,當然了,93年時的李若桐還是電影界的無名小卒呢,明天就可以親自參與這部電影的拍攝了,這是種什麼樣的體驗啊,生伯啊,太感謝你了!
因為要拍夜場,第二天天近黃昏的時候我們才趕去片場,林導演已經早早坐在那了,看見我和阿豪領著其他的弟兄走進來,他朝我們一揮手:“快去換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