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共外交視角下的“夫人外交”(1 / 1)

公共外交視角下的“夫人外交”

個性表達

作者:周鑫宇

“夫人外交”這個話題,現在在媒體上談論得很多。在“夫人外交”這個“輿論熱點”的背後,也許反映了值得關注的國際政治變化趨勢。

“夫人外交”可以追溯自歐洲貴族之間的外交傳統。現代國際關係形成於歐洲,而歐洲國際體係自有其文化特色。歐洲作為統一的文明,分治為許多國家,長期由王室和貴族家庭所統治。歐洲王室家庭之間的交往,是其外交關係的一部分,一場婚嫁喪娶決定了大塊領土的分割轉讓,常常引發大國之間曠日持久的戰爭。國家在最頂層由複雜的婚姻和血緣關係相連,深刻影響著國家間關係和聯盟的組合變換。在這樣的環境下,王室的配偶常常是一個國家與其他國家聯係的一條紐帶,王後和貴婦人在外交場合的角色,又是外交禮儀的一部分。在歐洲經典的外交場合,不但有國家間的外交和政治關係,還有家族和親緣關係。貴族家庭成員的對外聯係,長期是其外交具有實質意義的一部分。

現代民主政治興起以後,這一情況出現了變化。歐洲國家逐漸由王朝國家轉向現代民族國家,國家的元首和重要官員不再由世襲貴族擔任,國家利益取代王室利益成為了外交的主軸。但是歐洲的貴族關係傳統並沒有完全退出曆史舞台,而是以外交禮儀的方式保留下來。國家元首的出訪,常常有夫人隨行,這是在禮儀上對歐洲貴族傳統的延續。隨著歐洲的國際關係模式擴展到全世界,世界其他地區的國家也效仿歐洲的外交禮儀傳統。中國在民國時期國家元首夫人就開始成為重要的外交角色。新中國在改革開放以後,國家元首夫人隨行出訪也逐漸成為慣例。

總體來看,這一時期國家元首夫人在外交上所扮演的角色多數是禮儀性的。隻有在少數的特殊情況下,元首夫人會產生某種相對獨立的外交作用。比如宋美齡在抗戰時期的外交作用,或者希拉裏·克林頓於上世紀90年代在中美人權問題上所扮演的角色。這跟元首夫人特殊的個性和特定的形勢有關係,是偶然的和不連續的。

今天我們再談夫人外交,最值得關注的問題,就是其在近年來似乎表現出越來越大的獨立性。換句話說,夫人外交似乎在超越傳統的禮儀性作用,逐漸具備某種特殊的功能。奧巴馬夫人米歇爾的訪華,沒有與奧巴馬總統同行。更有趣的是,她是接受中國國家主席夫人彭麗媛的邀請,這在外交上是罕見的現象。對於這樣的現象如何解讀?它是偶然的、個別的,還是反映出當代外交發展的某種趨勢?

對這個問題,在理論上恐怕還不宜形成定論。但是一種值得探討的假設是,夫人外交可能隨著當代外交內涵的擴展,出現新的形式和內容。從更廣闊的視角來看,政治民主化帶來了外交的民主化,也帶來的外交的內政化和內政的外交化。國家政府作為外交的惟一權力主體的地位在削弱,社會和民眾越來越參與到國際交往中,並影響到國家間關係。這導致近年來公共外交成為各國外交的重要發展方向。

那麼,當代外交越來越凸顯的公眾、民間和文化的部分,由什麼樣的政府部門來推動呢?當然,政府的各相關部門、社會組織都可以擔負功能性的角色。但是在國家最高層麵上,也需要宏觀戰略性的外交角色。國家元首當然是公共外交的重要主角,但是國家元首夫人似乎越來越承擔起難以替代的角色。

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國家元首的形象往往代表著國家強大的、堅定的、剛性的一麵。但在大多數層麵上,公共外交卻是文化的、情感的、柔性的。在公共外交中要講故事,要動之以情,要傳遞文化的價值和美感,那麼在某些場合,元首夫人的形象天然更加合適。隨著近年來公共外交的發展,國家元首夫人越來越獨立承擔起某些文化和民間場合的外交功能。像米歇爾·奧巴馬這樣的“單飛”雖然罕見,但是元首夫人在隨訪中單獨出現在某些外交場合、獨立承擔某些外交活動,卻成為各國的常態,並且越來越頻繁。

因此,以公共外交的視角分析夫人外交,會發現其背後也許不是某種偶然的政治現象或者輿論話題,而反映出當代外交的某些深刻轉型。國家和政府麵對公共外交時代的挑戰,正在做出相應的功能調整和適應。新的政治環境提出了新的角色要求。這一變化在冷戰後的國際關係中呈現出加速發展的特征。未來我們也許會做出判斷,國家元首夫人在外交中不隻是站在元首身邊的人,而將成為各國公共外交中擔負特殊角色的部門,“夫人外交”將在越來越倚賴輿論、價值和形象的未來外交競爭中,成為爭奪吸引人心、塑造國際環境、維護國家利益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