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叫花雞,一邊思忖著等一下該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夾起左腿還是右腿,一邊焦急地等待著第二個露露登場。

“小娟,這邊!”亡靈敲著筷子,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鵝蛋臉兒,垂著兩個不多見的辮子,長得挺具古典美。眼神接觸,她半張著嘴,好象特驚訝。

“是你?”她挺熱乎地湊過頭來盯著我,而我還在納悶,迅速在被雜物堆積得有些沉甸的記憶中翻找著,想拉一根彎彎曲曲百轉千回的長線,跟眼前有些許熟悉的陌生人物形象連接,可記憶的閘門死活橇不開。

“你不記得我了嗎?鼻涕蟲?我倆捏過泥人兒的。”她兩眼放光,說得就像是前兩天發生的事兒,“你流著兩滴老長老長的鼻涕,光著屁股蛋、、、”

“陸小娟?”我總算記起來了。

“果然是你!沒想到還能碰上,真好!”她興奮地抓起我的手,那個激動,特像紅軍過了雪山草地後終於會師。在我上下三路來回打量了一圈,她說道:“嗬嗬,挺像模像樣了,差點沒認出來。想當年那鼻涕流的,嘻嘻!”可見我“光屁股”“鼻涕蟲”的形象在她腦中已經根深蒂固,經過這麼多年時光的洗滌,仍然記憶猶新。

於是我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將思緒拉回了從前:話說十七八年前,也就是公元一九八六到八七年的樣子,我倆都還是小屁孩的時候,曾住在同一間屋子裏,也就是當時所謂的“團結戶”。

陸小娟的老爸是一退伍軍人,退伍後仍對一開始深惡痛絕到後來相當受用的部隊生活念念不忘,每天清晨喊著口號帶著我倆跑步。但我倆最大的興趣所在,還是跑到樓對麵的爛泥地和泥巴捏泥人。

記憶中的她,一頭爛草樣枯黃的頭發,臉蛋紅撲撲的,泥人捏得挺逼真。我怎麼捏也捏不像,就管她要,她不給,然後我就一腳將她捏好的一排娃娃踩個稀巴爛,趁她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溜之大吉。跑出去老遠,才聽到她哇地哭出聲來,不知道是她反應慢還是我反應快。

當時陸小娟糾結了一幫姐妹給我取一外號叫“鼻涕蟲”,我覺得她的評價挺中肯,便不以為意,隔壁樓比我大兩歲一家夥還尿床呢,我想我流了鼻涕,就沒東西尿床了,於是堅持將鼻涕流到底。

陸叔叔經常打趣說要給我倆湊對象,讓我樂了好一陣,心想老婆有著落了,等陸小娟成了我老婆,我就天天逼她捏泥人兒,將家裏都擺滿,擺不完就送給隔壁那個尿床王。對此陸小娟好象不怎麼感興趣,她爸說一次,她就啐一次,有時候還哭。

快上小學的時候,陸小娟她爸調去了北方,陸家舉家遷徙。

我還記得最後一次我倆撅著屁股蛋趴在爛泥地捏泥人的情景,她說我明天要走了,今天我捏的泥人全送你。我就老老實實幫她和泥巴。我倆從早晨忙乎到黃昏,一聲雷響,下起暴雨來。我拉起陸小娟的手就往家跑,跑了幾步,她甩掉我的手往回跑,泥人已經全被淋得稀爛了,她抓起兩堆麵目全非的泥巴,一邊跑一邊哭,嘴裏喊著“泥人!泥人!”我也哭了。

(本章完)

Tip:移动端、PC端使用同一网址,自动适应,极致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