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錦江和炮灰,我開始討厭躺在宿舍床上琢磨著“等會兒去找點啥事兒做做”的日子,開始期盼拿到和錦江手中一樣的紅色封皮的畢業證,開始渴望畢業。

我不知道該以怎樣一種筆調,寫下我2005年下的日子。記憶中的那半年,我跟老狗,大多數時候都不是清醒的——我倆在外麵喝得爛醉,相攙著回到宿舍,看到床底一排空啤酒瓶,然後他問我:“誰他媽的在宿舍喝酒,也不叫咱?”

我也覺得氣憤異常。

坐著抽了半天煙,我回想起來:“這些酒,是不是咱倆前幾天喝的?”

“對呀!”老狗一拍腦門。抽完煙,他披上chuang單打開門:“我下去再拎幾瓶吧,喝完就睡!”

不一會兒,門開了。老狗兩手空空。

“酒呢?”

“操!”老狗哭喪著臉,“我沒穿衣服,你怎麼也不吱聲?”

學校安排一個新生住進了我們宿舍,睡炮灰的床。

那天,我跟老狗坐在床上抽煙瞎聊,聽到了敲門聲。打開門,一個滿臉稚氣的倒黴孩子出現在我們麵前,盯著老狗的裸體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輕聲道:“學長、、、你們好,我叫張張張明、、、”

“日本人?”

張明進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花了一天時間,將每周在衛生排行榜上穩坐倒數的我們宿舍收拾得跟舊社會小姐的閨房相似。關於我們宿舍的衛生,可通過如下典故得見其一斑:我們宿舍是該樓層18號,旁邊就是16號。話說16號的同學們某晚狂歡,先是扔了一地瓜子殼熟食袋啤酒瓶,將桌椅翻騰得跟孫悟空大鬧天宮後的現場一般,第二天早晨睡過了頭,急著趕課,統一沒疊被子,正忙著刷牙洗臉,宿管大叔打開門檢查衛生,掃視一圈,興奮地大叫道:“呀!今天這衛生進步不少啊!”揮筆打了個及格,回頭往門號上看了一眼,歎道:“錯了,我還以為是18號呢!原來是16號!”

張明收拾完宿舍,就掏出課本坐在錦江用之看了四年A片的椅子上“如饑似渴”地求索起來。我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我還記得當年那個有著清澈雙眼、有著比雪黑不了多少的皮膚、在學校見了高年級的同學會羞答答地低聲叫“學長”“學姐”的少年,聽話得可以拖出來做好學生楷模、道德標兵,隨時都快樂得如同剛發現一塊香蕉皮的清潔工,理想,是考北大的研究生。轉眼之間,當年那個十八歲的少年已經二十二了,用老狗的話說:“咱都是奔三十的人了!”

二十二歲的我們,在學校過著類似於水滸裏牛二般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生活。當我站在鏡子前,能看到一個胡子拉岔頭發亂糟糟叨著半截香煙的痞子,皮膚熏肉般暗黑,眼神空洞無神,與當年滿腦子不切實際夢想的自己相去甚遠。

一周過後,張明搬離了我們宿舍。他實在無法容忍剛剛將地麵打掃得一塵不染,轉過頭,就被老狗吐一地米飯回鍋肉,還泛著刺鼻的啤酒餿味兒。有一次,老狗甚至不偏不倚地吐進了張明的球鞋裏。另一個迫使他離開的原因,是因為他發現根本無法與我們進行思想層麵的溝通,照他的說法,是我們與他有代溝。

張明輪番問我和老狗:“高中念的什麼學校?”在得知都是普通高中後,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我是長沙**高中(一個湖南知名的重點高中)畢業的。”我不知道在重點高中那麼好的教學條件下,他卻跟我們一樣考進了S大,為什麼他還會覺得驕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便問他:“那你的同學,都上哪了?”

“北大清華都有。”張明昂起頭顱。

“你怎麼不去?”老狗吐口唾沫。

張明半天沒吭聲。當晚,他伏案連夜寫了一份題為〈〈親愛的老師,我想換一個宿舍〉〉的申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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